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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身边的侍女带着人过来, 送来几道前宴上的菜肴和点心。

“三夫人挑着两位表姑娘的口味,选了这么几件素食给表姑娘送来。”侍女笑盈盈道。

寒酥和妹妹不能去前宴,姨母记挂着所以送了东西来。

寒酥赶忙让翠微给侍女拿了赏钱。她又让翠微将提前准备的压岁钱给朝枝阁里的侍女小厮们发放。

钱不多,也是心意。

得了压岁钱, 个个笑脸盈盈道谢。

寒酥让侍女小厮们自去玩。大过年的就该热闹热闹, 她这里热闹不起来, 不该拘着他们, 该让他们自己去前面玩。

寒酥也给翠微放了假,可是翠微并不走, 她找了一个小杌子坐在树下, 一边吃着点心, 一边笑呵呵地看寒酥和寒笙姐妹两个堆雪人。

看不见的人总是习惯于用一双手感受一切。寒笙摸索着伸出手一点点抱住面前的雪人, 小手在雪人身上摸了又摸。慢慢的, 雪人的轮廓在她心里有了大致印象。她把小脸蛋贴在雪人的肚子上,翘着唇角笑起来。

耳畔有烟花呼啦啦的声音, 寒笙侧脸认真听了一会儿。

寒酥瞧着妹妹将脸贴在雪人身上很久, 道:“别凉着。”

寒笙眨了眨眼睛,突然说:“姐姐, 我们去看烟花吧。”

“看”这个字入耳, 寒酥顿了顿, 将刚移开的目光重新落在妹妹身上。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寒笙却弯着眼睛甜笑, 认真道:“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能听见呀。而且烟花的味道也闻得出来,炸呼呼的香味儿!”

寒酥被她这个形容逗笑了。她蜷起的食指勾了勾妹妹的鼻子, 问:“什么叫炸呼呼的香味儿?”

“就是……很浓烈的味道!”

寒酥笑着摇摇头, 心道哪里是浓烈的味道, 分明的刺鼻的味道。她拉过妹妹的小手, 用帕子给她擦手上沾的雪水。

“姐姐,我听你看。姐姐当我的眼睛。”

寒酥给妹妹擦手的东西停顿了一下,才点头柔声:“好。”

寒笙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她已经不记得烟花是什么样子的了,也并不是很想去听一会儿哗啦啦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是姐姐应该去看烟花呀,姐姐不能一直这样陪着她这个瞎子做无聊的事情。

许是因为烟花爆竹将寒冬的风也赶走,今天晚上一点也不冷。寒酥没穿斗篷,不过仍给妹妹穿了个小袄。她牵着妹妹的手走出朝枝阁,沿着梅园旁的甬路朝前院走去。

她并非要带着妹妹去热闹的前院,而是停在了梅园前的坡路上。一阵烟花声让她抬眸,她看见一束盛大的烟花在夜幕里绚丽的绽开,一片瑰丽。

满天烟花寄予了对新岁的憧憬。寒酥握紧妹妹的手。

与此同时,除夕宴上的封岌也抬起眼望着夜幕中的烟花。耳畔是一阵其乐融融的笑声,他既觉欣慰,又替埋骨于疆场的人怅然。

老夫人难得赴宴,满桌珍馐皆不动,目光几乎都落在儿子的身上。原先她心里还有封旭、女儿,如今夫君和女儿都去了,心里只剩这么个儿子还牵绊着他。

“嘉屹,是不是饮酒饮多了?”老夫人问。

封岌收回目光,道:“还好。母亲忘了我少时也曾千杯不醉。”

老夫人点点头:“是,偷了你爹的酒。”

母子两个相视一笑,都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哪有这么大的庭院这么多珍馐佳酿?吃饱穿暖就满足的日子,却家人都在。

苏文瑶起身,朝着封岌的宴桌走过去。

一双双眼睛悄悄移过来,望着她。除夕夜,苏文瑶留在赫延王府本就有些奇怪,她对封岌的那点心思已经不是秘密。见她盛装一番直接走到封岌面前说话,旁人都噙着些看热闹的心思。

四夫人有些不舒服,侍女提醒了她,她才知道苏文瑶朝封岌走过去。她望着妹妹皱了皱眉。她不觉得自家妹子有这好运气,娘家并非显赫门第,她总觉得妹妹配不上赫延王。赫延王那样的人别说现在不能成家,日后他成家那得娶高门女才可能。别说是高门女,公主郡主县主们也是随他挑的。

可四夫人虽然对妹妹的贪心不抱希望,却并不阻止。万一呢?万一成了,对她也有莫大的好处。

“将军尝过点心没有?我们忙了好久才做了这些。”苏文瑶走过来,一双眸子含着春水。

除夕夜这样的日子,让她有了理由将自己盛大装扮一番。巨幅裙摆曳地,鲜艳的柔紫色,明艳又气派。云鬓间的一整套首饰在灯光下明灿灿得晃如耀日。一对祖母绿的耳坠快垂到肩上,随着她说话,耳坠晃了又晃,绿光闪烁。

封岌抬眼望向她。

他似有些疑惑:“表姑娘除夕没回家?”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苏文瑶的脸上瞬间煞白。她为什么不回家,不能明说,可谁都瞧出来了。

她垂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攥紧。

封岌笑笑,道:“阖家团圆的日子,你若只顾自己好玩,父母要记挂。”

他声线稳沉,仿若把自己摆在长辈的身份上,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苏文瑶听他这明晃晃赶人的话,无地自容,她尴尬地扯起唇角干笑了一下,生涩道:“舍不得姐姐多留了一日在赫延王府看热闹,的确是文瑶贪玩不懂事,让父母记挂了。”

封岌颔首。

这些年,封岌遇到过太多女郎的心悦或觊觎,或赤忱芳心或不怀好意。见多了,或体面婉拒或毫不留情,他应对起来都容易。

苏文瑶忍着难受转身走开,封岌倒是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糕点上。他当然知道这十二糕是寒酥主手,苏文瑶充其量只是个帮手。

他略俯身去拿糕点,在那十二种糕点迟疑了一下,拿了红豆酥。

“这么吵闹,不知道有没有扰了你祖母。我去看看。”老夫人道。

太夫人年岁大了,自今冬跌了一跤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除夕夜这样热闹的时候,以前最喜欢凑热闹的老人家也没过来。

封岌想了想,也起身离席,陪母亲一起去看望祖母。

自封岌走后,这除夕宴的欢笑声更大了。尤其是年纪小的孩子们奔跑起来更没了注意,撒泼般。

“母亲!母亲!你怎么不理我?”封赟去拉四夫人的手摇啊摇。

“啊?”四夫人回过神来,勉强扯出笑脸来,问:“怎么了?”

“我想跟四哥哥去放烟花行不行呀?”封赟问。

四夫人有些没精神地点头:“去吧,当心些。”

封赟高兴了,带着小厮跑着去找封琏。

四爷望过来打量了一下四夫人的脸色,问:“不舒服?”

四夫人有些稀奇这个死板读书人居然也能关心起她来了,她说:“是有些不舒服。”

“那回去休息吧。除夕夜确实熬人。”四爷转过头吩咐身边的随从送四夫人回去。

前院除夕宴笙歌未尽时,寒笙已经开始哈气连天。寒酥亲自给妹妹洗了手脸,送妹妹回房睡。姐妹两个坐在床边,寒笙耷拉着小脑袋犯困,寒酥侧着身给妹妹拆头发。

“到猪年了吗?”寒笙又一次问。

寒酥见妹妹困得厉害,不想她硬熬,柔声骗她:“到了。”

“那我可以睡觉了。”寒笙松了口气。

寒酥笑笑,将一个小银镯套在妹妹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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