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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芙没想到哥哥会来接她。

“好心来当我护花使者, 还是抓我回去?”祁山芙抱着胳膊,语气娇嗔。

“回家。”祁朔毫不留情。

祁山芙立刻苦了脸,低低地哼了一声,上前去拉哥哥的袖子:“哥哥, 哥哥, 你猜我见到谁了?居然见到寒姐姐了!”

祁朔刚迈出半步的动作停下, 转眼望过来。微皱的剑眉下, 朗目浮现惊讶。

祁山芙叹了口气,眼角堆出愁意。她声音闷闷地:“寒姐姐过得一点也不好。她脸上好像划伤了。手上也有伤。袖子遮着只露出手尖儿, 我原还没瞧见, 拉了她的手才知道裹着纱布……”

“哥哥, 哥哥, 我们能怎么帮帮她和小笙笙呀?接回咱们家可以吗?和我一起住一起吃好不好?”

祁山芙还在摇哥哥的小臂, 祁朔却已经没再听她在说些什么话。他转过头,视线穿过一盏盏晃动的红灯笼, 望向夜幕里快要散尽的余火。

寒酥跟着封岌已经离开了那片山茶林。封岌手里已经没有再拎着寒酥刚刚买的东西, 都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长舟拿走送到车上去了。

寒酥驻足,望着长舟走进人群的背影, 发自内心地感慨长舟还挺厉害的。

“看什么?”封岌问。

寒酥如实说:“长舟很厉害。”

封岌多看了她一眼。

寒酥紧接着解释:“我是说, 他在您身边做事很周到。”

“走吧。”封岌抬步。

寒酥赶忙跟上他, 眼看着他要进一家酒楼, 寒酥不由蹙了眉。直到现在,她还闹不懂封岌带她出来闲逛是为了什么。

长春楼里面很热闹。一楼的厅堂里围了很多人题诗做对,角落有伎人抚琴, 正在奏一曲《四海升平》。

“去题一首。”封岌道。

寒酥迟疑地立在原地, 目光却落在那群围在一起的学子身上。这是长春楼除夕夜办的小活动, 文人学子只要参与其中提诗做对, 就能得一坛店里的状元红。当然了,那些聚在一起的人可不完全是为了一坛酒。文人大多都想自己的才学被人所知,任何一个当众显露之地,都欣然愿试。

而且今年开春将有科举,如今京中聚集了许多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学子。

封岌看她呆立不动,又催:“去,给我赚一坛酒回来喝。”

他会缺酒喝?寒酥望了他一眼。不过寒酥还是过去了。都是些男子围在那儿,寒酥纤细的身影走过去,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小娘子要题诗吗?”店里的伙计询问。

见寒酥点头,他立刻笑盈盈地捧上一支笔。

寒酥垂眸,望着面前的洒金红宣纸,略斟酌,提笔写下一首《山茶》。

周围的人见一个小娘子过来,本就怀着看热闹的心思。见她提笔落字,周身忽一股浑然天成的文人气质。再看那落于纸上的文字,初看字迹清隽,再看却藏着纵横的锋芒。前者不少见,后者却极少见,尤其是出自连书院也去不得的女郎之手。

围在周围那些人,但凡是略懂些书法,都不由稍正色了些。

寒酥将一首小诗写完,放下笔,抬眸望向架子上的状元红。

——将军要她给他赚一坛酒。

店里的伙计笑着转身去抱酒,尚未交给寒酥,先道:“小娘子未提名呢。”

寒酥这才重新拿起笔,在小诗后提下程雪意的名字。她再次放笔,去接店里伙计递过来的状元红。

“你就是程雪意?”

“程雪意居然是女子?”

寒酥怔住,她没有想到有人会知道程雪意这个名字。毕竟之前她去南乔街时,所写诗词无人问津,只有沅娘喜欢她写的词。

一双双眼睛望过来,人群也在向她靠近。寒酥突然有一点害怕。程雪意急于名声赚钱,可是寒酥不应该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她抱着酒坛刚转过头时,封岌已经走了过来,他拉住寒酥的手,将人拉过来。他人长得高大,长臂这样一伸,就将寒酥整个身子护在了怀里,带着她离开长春楼。

身后的文人学子们仍旧在议论着。知道程雪意的人并不多,不知道的朝旁人打听着。

寒酥听着他们的议论,快步往外走。

走出长春楼有一段距离了,封岌才道:“你要适应。日后名动四方时,会有更多人围住你。”

寒酥确实有一点不适应被许多男子围住的感觉。可她刚刚之所以那么慌张,却还因为这是夜里。若是白日,若她带着自己的侍女而不是和封岌在一起,她也不会吓得落荒而逃。

寒酥后知后觉封岌仍旧将她揽在怀里,手臂环绕过她的腰背,大手稳稳握着她的小臂。

寒酥侧了侧身从他怀里避开,又将怀里抱着的那坛状元红塞到他怀里:“将军要的酒。”

封岌笑笑,点头道:“那就找些下酒菜。”

封岌本想去长春楼吃些东西,如今只好带着寒酥换了家酒楼。

到了雅间,封岌终于可以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今夜很暖,戴着面具有些闷。

菜肴皆已端上来,他未尝其他,先尝一尝寒酥给他赚回来的酒。三杯下肚,他才拿起筷子吃饭菜。

寒酥安静坐在一侧,并没有动筷。

她现在只想回府。

她来赴约,可不是为了莫名其妙陪封岌吃喝闲逛的,而是为了半月欢……

毕竟他是在她那里误食。

当日沅娘给了寒酥好几种药,这种半月欢并非她所要的最烈的药。半月欢会在持续小半月里时不时勾起人的旖念,尤其见到异性时旖念更深急欲纾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效会一日强过一日。

她偷偷望一眼封岌,见他正大口吃着东西,不由心下好奇——半月欢是对他没用吗?如果对他没用,那他找她出来又要做什么?

“吃些东西。”封岌道。

走了那么久,寒酥确实有一点饿。想着封岌坐在她左侧,她才摘了面纱,开始吃面前的一碗清粥。

才吃了一口,她才发现这不是青菜素粥,里面竟有肉丝。她轻“呀”了一声,有一点茫然。

她在守孝,一直吃素。

封岌撕下来一只鸡腿放在寒酥面前的空碟里,道:“我父亲去世的第二日,我便饮了酒。之后更是从未吃过素。难道是我对父亲不敬不孝?”

“当然不是!”寒酥赶忙说。

“孝不孝并不应该拘泥于形式。你父亲在天有灵看你日渐消瘦,不会觉得你孝顺,只会心疼。”封岌又夹了一大块小酥肉放在寒酥面前,“多吃些肉,你太瘦了。”

他又感慨了句:“还有丁忧三年,简直是最愚蠢之事。”

他这不是随口感慨,而是想到了认识的几个人正是报效家国时,却因为丁忧不得不暂时离开仕途。

在他看来这是对自己生命的蹉跎,于朝廷来说也是憾事。

封岌又挑了些荤菜递送到寒酥面前。他刚将一个浇满油汁的红烧狮子头送过去,略沉吟,又把那块红烧狮子头拿回来,道:“你吃素太久,暂时别吃太重油的吃食。”

寒酥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菜肴有一点犯难。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被封岌说服,而且这些肉食真的太香了……

可是孝制概念仍旧架在她心里。她紧握着筷子,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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