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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王惠突然在此刻发疯,扒着门框不肯离去,又是?哭又是?闹,说?纪云蘅若是?不答应去皇太孙面前给纪昱求情?,她就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纪云蘅这?才被吓到,慌张地?拔高声音道:“不准死在我家里!”

六菊也慌了,一边用手?扒着王惠的脑门,一边抱着她往外拉。

王惠看着瘦弱,但身体爆发出的力量不容小觑,六菊一个人根本拉不出,纪云蘅就赶紧上前去帮忙,三个人在书?房门口拉扯。

吵闹声传到院中,扰乱了许君赫专注地?思考。

他腾地?一下?就站起来,迈着四条腿就跑去门边,还没走到就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待到进了屋见王惠赖在门边不走,奋力要往柱子上撞,威胁纪云蘅答应。

这?种人许君赫见得太多了。

许君赫一个箭步冲上前,紧接着一连串的狗叫声猛然响起,声音无比凶戾,“汪汪汪汪汪汪!”

狗叫声惊了三人,她们?同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后就看见小狗冲着王惠咬去,一张口满嘴的犬牙极为锋利。

王惠吓得面色苍白,方才还要一头撞死的人这?会儿被狗追得连滚带爬,还摔了一跤才跑出去。

许君赫站在檐下?,得意地?哼了一声。

这?妇人要想死早就死了,何须苟活至今,不过是?仗着纪云蘅年纪小脑子笨好欺负罢了。

他堂堂皇太孙,就算是?变成狗,也能惩治这?样的恶人!

纪云蘅欢喜地?把?小狗抱起来,在怀里揉搓,“学学好厉害!把?坏人赶跑了。”

许君赫何曾被这?样抱过,当即大怒,转头就佯装要咬她。

纪云蘅想躲,但动作太迟钝没躲开,被许君赫咬住了手?指。

锋利的犬牙真的触碰了柔软的指尖时,许君赫却将所有力道都收了,假装咬了两下?到底还是?下?不去口,又吐出她的手?指冲她叫。

纪云蘅吓一大跳,原本以?为手?指要被咬破,却没想到小狗并未伤她。

她想起柳今言先前说?的话,想着或许小狗发疯的时候,或许是?真的想获得关注而已。

她将许君赫抱得更紧,不论他怎么叫喊都不松手?,甚至笑哈哈道:“学学,你这?嗓门真是?越来越响了,叫得我耳朵发鸣。”

许君赫挣扎不脱,极其恼怒,与她闹腾了好一会儿,最后自己实在累了,这?才喘着气放弃挣扎。

账可以?慢慢算,累着自己就不好了。

纪云蘅玩了一天,到了夜深时也困了,吩咐六菊将画给收起来送去库房。

她不想留下?那些东西,虽说?那些曾是?母亲被爱的证明,但也终究是?镜花水月。

隔日一早,六菊就在门口轻唤,一声一声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大姑娘,柳姑娘来寻你了。”六菊说?。

纪云蘅在六菊的帮助下?梳洗,换上鹅黄色的白绒坎肩和雪色金织褶裙,踩着棉靴出门,就看见柳今言坐在院中的树下?,显然等候多时。

柳今言今日打扮得很素雅,没戴任何首饰,发髻简简单单用木簪子绾住,穿着淡蓝色的衣衫。

转过头来,她脸上竟还戴着半张面具,遮了眼睛鼻子,只露了唇。

“这?是?怎么了?”纪云蘅惊讶地?问?道。

柳今言大叹一口气,起身来到纪云蘅身边,往她肩膀上歪,“别提了,昨日去抱月斋惹的事被嬷嬷发现了,将我好一顿骂呢。”

“那你今日还敢出来呀?”她的身量比柳今言要矮上些许,柳今言歪上来时让两个人的姿势都颇为滑稽。

纪云蘅却支撑得很认真,甚至踮起脚尖来撑着她。

“今日无妨,嬷嬷外出了,要明日才回来呢,我就出来找你玩了。”柳今言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又道:“只是?要一直戴着这?个玩意儿才行,若是?让人看见了去告状,我怕是?又要挨训。”

“哎呀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柳今言摆了两下?手?,问?道:“你今日要去哪?”

纪云蘅:“带六菊去认亲。”

六菊今日把?过年准备的新衣裳都穿上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蛋也清理得干干净净,满脸都是?期盼之色。

路上六菊攥着手?,看起来颇为紧张,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都忘记我娘长什么模样了。”

“大姑娘,真谢谢你愿意带我去认亲。”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去寻亲了,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机会。”

纪云蘅看出了她满怀期盼,问?道:“你当真不记得你娘的模样了吗?”

六菊点?了点?头,“先前被拐的路上我吃了太多苦头,一哭就被人往死里打,一说?要回家就不给饭吃,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在苦日子里翻滚着,我就慢慢忘记了爹娘,也不记得我究竟来自哪里。”

终究还是?被拐的时候年岁不大,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忘记也是?尝试。

长久在苦海中挣扎时,人们?最先忘记的不是?苦痛,反而是?曾经的幸福。

纪云蘅不再多问?,看向身边的柳今言。

她昨夜似乎没睡好,上了马车之后就靠着纪云蘅的肩膀睡去了,再颠簸也没将她惊醒。

有时候她的脑袋从纪云蘅肩膀滑落时,还会被纪云蘅小心翼翼地?扶正。

半个时辰的路程,到了楚晴的豆花店门口时,正是?店里生意红火的时候。

楚晴一个人都要忙不过来,瞧见了纪云蘅便招呼了两句,让她自己找地?方坐。

楚晴是?个性子温婉的女子,就好像是?长在春风里的柳树一样,垂下?的枝条柔软细嫩,却又相当坚韧。

她找了自己的女儿很多年,辗转多地?,不惧艰险,至今仍不肯放弃。

她身上有一种洋溢着母爱的柔和,刚落座的时候她就端来了三碗豆花,笑着对三人说?:“孩子们?,先吃点?豆花,等我忙过了这?一阵再来跟你们?说?话。”

六菊看了楚晴好几眼,压不住激动的心情?,踌躇着不敢说?话。

纪云蘅带着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自己挽起袖子前去帮工,六菊见状也坐不住,勤快地?在店里转来转去。

柳今言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擅长做这?些活,就一边吃着豆花一边四处打量。这?里人多,她也不能轻易取下?面具,引来几人的怪异目光。

好在豆花店只忙了一阵,没多久客人渐少?,店内空荡起来。

纪云蘅洗干净了手?,找到楚晴,向她说?了六菊的身世?和经历。

楚晴心头大震,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听了这?话之后面色猛然一变,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匆忙往身上擦拭着水,慌张问?:“那孩子呢?”

“在前堂,就是?方才帮忙干活的那个。”纪云蘅应了一声。

紧接着就见楚晴方寸大乱,顾不上任何仪态飞快往前院跑去,嘴上喃喃地?念叨着:“钰儿,钰儿……”

人还没走到前院,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纪云蘅小跑着紧跟在她身后,见她这?模样又道:“晴姨你先不要着急,或许她并不是?,我只是?听说?了她的身世?之后才想着带来给你看看。”

楚晴已然听不进这?些话,一脚踏进前院里,就看见六菊正在擦桌子。

她擦得很卖力,整个身子都弯下?去,臃肿的棉衣与细瘦的胳膊形成对比。

但六菊做活利索又迅速,很快就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水也拧干,抹布扔进了水桶里。

楚晴放慢脚步走到她的边上,拉住了她的手?,忍着哭腔慢声道:“孩子,让我看看你。”

六菊一转头,一听这?句话,也哭了出来。

她擦着眼泪说?:“您好好看看我,我六岁被拐,到现在已经记不清娘的样子了,您来认认我吧。”

楚晴双眼含泪,仔细将六菊的眉眼鼻子看着,一点?一点?用视线描摹,最后将她用力抱进怀里,泪如?雨下?,“孩子啊,你受苦了。”

两人抱在一起大哭,纪云蘅听得心里满是?哀伤,也跟着悄悄抹眼泪。

本来想避着柳今言,她稍稍侧了侧身子,谁知柳今言将头伸过来看她的脸,说?:“别人母女相认,你哭什么。”

“眼睛冒水。”纪云蘅揉着眼睛说?。

“纪云蘅。”柳今言点?了点?她的手?背,“爱哭鬼。”

纪云蘅不承认,“我才不是?。”

楚晴与六菊去了后院的房间里坐着说?话,纪云蘅就和柳今言在前面帮忙看店。

柳今言戴着一副面具,手?里捧着豆花,毫不客气地?坐在柜台后。

进来三个客人,瞧见了她,二话没说?转头就走了。

纪云蘅就举着手?追去门口喊,“等等,别走呀,进来吃一碗豆花吧!”

柳今言见状,便咯咯笑起来。

在殿中等了小半时辰,楚晴就带着六菊出来。

两人眼睛都红肿着,显然是?好好地?哭了一场。纪云蘅走时说?可以?将六菊放出来,日后必不在纪家当工,谁知六菊却说?愿意继续在纪家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