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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双手完全冰凉,鼻尖也冻得通红。

“纪姑娘,外头冷,进去坐着吧。”太监上前来轻声劝慰。

纪云蘅点了下头,转头进了寝宫。

她脱了鞋子,踩上柔软的?绒毯,穿过?气派的?前堂,脚步从慢到快。

宫灯长明,光影摇曳,纪云蘅的?身影被照在?宽敞高大?的?墙壁上。

待跨进了寝殿的?门槛,她提着裙摆的?脚步又变成了小跑,速度并不?快,但稍显密集的?脚步发出了一连串的?闷响。

穿过?几重厚厚的?帷幕,她扬声唤道:“良学,我回?来了!”

天色阴沉,殿中点了许多盏灯,照得寝殿金碧辉煌。

许君赫坐在?软椅上,微微低着头,眉眼背着光沉入了暗色中,晦暗不?明。

仿佛在?纪云蘅离开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动弹。

听?到她小跑的?脚步声近了,又听?见她微微往上扬的?声音,许君赫才将头抬起来,朝着她的?方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别跑那?么急,当心摔倒。”

“摔倒了再爬起来就是,反正良学的?寝殿里都是厚厚的?毯子,摔着不?痛。”纪云蘅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暖炉的?边上,让暖炉散发的?热意?烘烤被寒风吹透的?衣衫。

许君赫没有应答,寝殿又陷入寂静。

纪云蘅搓了搓手,转头说:“你知道吗?泠州的?雪会越下越大?,等到腊月中旬时,天上就会下暴雪,京城会下雪吗?”

“也会。”许君赫说:“但要等到腊月才会下雪。”

“京城会下多大?的?雪?”纪云蘅伸手比画,“我们这里的?雪下得最大?的?时候,连着下三天三夜,出门时雪有这么厚。”

说完,她又想起许君赫看不?见,便改口道:“可以?把我的?小腿淹没。”

许君赫回?答,“京城没有那?么大?的?雪,为了保证出行通畅,通常雪一停就会有人将街道上的?雪尽快清理?,所以?我从未见过?深及膝盖的?雪。”

“那?你今年还会回?京城吗?”纪云蘅雀跃道:“如?若不?回?的?话,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就可以?去堆雪人,用雪建造出各种各样的?东西,虽然冻手,但是很有趣。”

许君赫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沉默了许久,才唤道:“纪云蘅。”

“嗯?”纪云蘅应道。

许君赫慢声说:“不?必在?我面前故作开怀。”

纪云蘅顿了顿,“我没有。”

“我没事?。”许君赫道:“还没到寻死觅活的?地步,你别怕。”

“是吗?”纪云蘅转头看向许君赫。

她与许君赫之间相隔十来步,能够将他脸上的?表情?看个清楚,眉眼轮廓尽收眼底,“可是良学,你知道吗?在?你不?说话的?时候,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许君赫下意?识想要反驳,“怎么会?”

“你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是我能看见。”纪云蘅垂下双手,呆呆地站着,那?双认真观察世界的?眼睛在?观察许君赫的?时候尤为仔细。

她看见许君赫那?平静的?眉眼中,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哀伤。

那?日打伞上山,行过?烧焦的?土地,纪云蘅在?屋前看见了殷琅的?尸身。

昔日笑眯眯对着她说话的?殷大?人,夸奖她聪明伶俐的?殷大?人,细心扶着她下马车的?殷大?人,却头发散乱,身着血色染红的?中衣躺在?地上。

纪云蘅当场泪流不?止,心中却也明白,最受伤之人不?是与殷琅萍水相逢的?她,而是自幼相伴,一同?长大?的?许君赫。

纪云蘅既扶起了许君赫,就不?想再让他跌倒,便用自己笨拙的?方法,在?情?绪上宽慰许君赫。

显然她失败了,被看穿了。

许君赫仿佛是疲惫了,将身体往后靠,拍拍身边的?位置,说:“你坐过?来,我跟你说说话。”

纪云蘅慢步走过?去,沉默地坐在?他身边,被暖炉烘烤得暖洋洋的?衣袖落在?了许君赫的?手背上。

他反手摸了摸,然后将温暖攥在?了手心里。

少顷,他缓慢开口,“我自小养在?皇宫里,皇爷爷既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老师。”

“他教我的?第一堂课,便是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