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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赫从思绪中回神,也不知道突然想通了什?么?,勾着嘴角笑了笑,答道:“因为你带来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

纪云蘅嘟囔道:“可是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许君赫看在眼?里,就知道纪云蘅并没有理解这个“想要”是何意。

“纪云蘅,你真是笨蛋。”许君赫点了点她的?脑袋,带着笑地嫌弃道:“正善大师想要什?么?,不是看他喜欢,而是看你娘给你留了什?么?。”

纪云蘅有些没听懂。

许君赫就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水,忽然在桌上写?起字来。

纪云蘅见他不说?话,于是好奇地将?头凑过去,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贴上他的?侧脸,几缕发丝从他的?脸上扫过。

她低眼?看,就见许君赫在桌上写?道:月桥花院,琐窗朱户。

纪云蘅对这句诗再熟悉不过了,当年裴韵明离世前,曾勉力站起来,提笔写?下了这样?一句诗,再后来她躺上了床便再没力气下榻。

这便是裴韵明留给纪云蘅最后的?东西。

所以会被她裱起来,挂在房中的?墙上。

她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首诗,纪云蘅一直认为是母亲很?喜欢这首诗,所以那年她离世前,还?有撑着病重的?身体爬起来写?下这句诗。可今日在许君赫说?了那么?一句话,又写?下这句诗之后,她心中突然就茫然起来。

纪云蘅有些失神,喃喃道:“只有春知处。”

许君赫将?手收回,桌上的?水迹正隐隐消失,他目光炯炯地望着纪云蘅,说?:“你娘给你留了东西,但是只有春天才知道那些东西在何处。”

先前许君赫翻墙进入纪云蘅的?小院,除了想看看这个裴寒松的?外孙女如今怎么?过得那么?可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想知道裴韵明离世之后,有没有给纪云蘅留下什?么?线索。

裴韵明是裴家出事之后,唯一还?留存在泠州的?裴家血脉,她曾是一个名动泠州的?才女。据坊间流传,她尚在年幼时就极为聪明伶俐,又因为是裴寒松的?独女,颇得家中长?辈的?爱护,后来裴家出事之后,她大受打击,心中郁结而早产,守孝三年。

或许是在京城听着裴寒松曾经的?风采故事长?大,许君赫一直觉得作为裴寒松独女的?裴韵明,也绝不是简单人物。

所以来到这个小院之后,他忽视了看起来窝囊又软弱的?纪云蘅,想从这块小地方里找到一些裴韵明留下的?线索。只是不知她当年压根没有想要参与那些事,还?是她死的?时候将?所有东西带走?,清理得干干净净,总之没在这里找到任何东西,倒是把纪云蘅床底下藏钱的?小盒子给扒出来了。

纪云蘅曾说?墙上挂着的?那句诗是她母亲亲笔所写?,当初许君赫对那句诗研究了一阵,并没看出什?么?端倪。而今在山上的?庙中遇上纪云蘅,偶然窥得当年旧事,才算是彻底将?这些事串在一起。

裴韵明留下的?那句诗,其实就是一个地点的?指引。

她告诉纪云蘅,她将?东西藏在了只有春天才知道的?地方。

可是纪云蘅多年来一直未能与正善大师见面,自然也就无法参破那句诗的?意思。

“娘亲为何不直接告诉我?”纪云蘅怔怔地问。

许君赫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能够理解裴韵明当时的?心情。

纪云蘅年幼的?时候,一定比现在还?要笨,还?要羸弱。

裴韵明死的?时候,该是多么?不甘心啊,她还?没有查出裴家被陷害的?真相,还?没有为裴家昭雪,就要留下一个笨笨的?,总是生病的?纪云蘅,独自踏上黄泉路。

裴韵明既希望女儿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好好生活,也希望她能接手自己未能完成的?事,为裴家昭雪。

所以她留下了一个谜语,让纪云蘅自己做选择。

“此?事甚为危险,你参与其中可能会死。”许君赫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并不是在恐吓。

纪云蘅看出他不是故意逗弄自己,心头也跟着一慌,抿唇不言。

“我可以帮你办此?事,为你娘查清楚当年真相,你别参与其中。”许君赫道。

“不行。”纪云蘅几乎都没有思考,拒绝得非常快,道:“我想自己完成。”

纪云蘅在自己的?事或者是决定上,都有着别样?的?固执,就像她每年都会在腊月三十这日上山,从不缺席一样?。

“从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只有一件事,年复一年地想要为母亲洗尽冤屈。”纪云蘅低声道:“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外祖父家的?事,如今他们都已经逝去只留下了我,我当然不能什?么?都装作不知地活着。”

她突然伸手,抓住了许君赫的?手掌用力握住,眸中有着强烈的?,希望许君赫能够理解她的?希冀,“良学,我不是要赌一口气,去证明我不是他们口中的?傻子,而是我身上流着裴家的?血液,有些事情哪怕是我会死,我也要去做。”

明知参与其中会有危险,却?还?是将?事情撂给许君赫去做,纪云蘅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是裴家的?事,是她母亲裴韵明的?事,也是她纪云蘅的?事。

许君赫没再多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最后只是蜷缩了手指,将?她的?手捏在掌中,后来她往外拽了三回才松手。

等雪势稍微小了些,两?人便离开寺庙下山去了。

八年的?时间纪云蘅都等了,更不差这一时,她母亲当年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要等春风来了才知道。

回到纪宅后,纪云蘅喝了姜汤,便老老实实不再出门。

年三十的?晚上,泠州家家户户都在欢度佳节,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纪家却?尤为冷清。

往年这个日子纪老爷都会大办年宴,将?其他几个兄弟请来宅中一同?吃年夜饭。

今年泠州出了不少大事,纪家也一样?。纪昱蹲了三个月的?大牢,出来之后不知怎么?的?,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只靠着汤药吊命。曾经的?当家夫人也被拔了爪牙,蜗居在小院中伺候着重病不起的?丈夫,她膝下的?一儿一女更是鲜少在宅中露面。

纪昱的?几个弟弟递过信,甚至屡次上门,但是回回都被苏漪派人给撵走?。此?事状告无门,纪家人便是闹到了衙门,也没人为他们做主,只因许君赫老早就打好了招呼。

纪云蘅就更不可能在这个日子里庆祝什?么?了,因为今日是她娘的?忌日。

趁着夜晚雪小了许多,她与苏漪出门去了裴韵明的?坟墓,两?人跪在坟前烧纸钱,说?一阵哭一阵,嘴里都是离别多年,挂念多年的?话。

回到小院之后她与苏漪一同?吃了饭,早早地洗了睡觉,没有迎接新年的?想法。

对纪云蘅来说?,她生命里的?年总共分为两?个类别,一种?是有娘亲陪伴的?新年,一种?是没有娘亲的?新年,所以年年都一样?。

熙平四十三年。

刚辞了旧年,开年便撞上了一件大事。

郑褚归以权谋私,创办了一个庞大的?拐卖孩童的?组织,盘踞在游阳长?达二十来年,年前皇太孙不知如何查出了此?事,连夜解救了藏在泠州的?七十多名女孩。

也便是郑褚归下狱的?真正原因。

此?事一出,泠州与京城两?地都掀起了惊涛骇浪。郑褚归乃是朝中二品官,又是刑部尚书,掌天下刑案,没想到背地里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许君赫将?信递去京城之后,皇帝震怒,听闻朝中还?有人不怕死站出来为郑褚归求情,说?其中可能存在诬陷和隐情,当场就被皇帝砍了脑袋,血溅三尺。

自此?,无人敢在朝中为郑褚归求情,大理寺接手此?案,开始对郑家彻查,牵连官员足足三十多人,一同?摘了乌纱帽押入大牢。

这事远比先前泠州刺史?贪污一事要严重得多,朝中人人自危,心中都门清,直到朝廷这是要面临一波血洗和清算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泠州当然也不太平。

正月十五那日,该是花灯满街的?元宵节,纪云蘅上山去找许君赫玩,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她在行宫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能到人回来,甚至还?在许君赫的?寝宫的?软椅上睡了一觉,遗憾下山。

隔日许君赫来找她时,带来了一个消息。

“郑褚归死了。”许君赫像是一夜没合眼?,眼?睛里有些许红血丝。

他坐在纪云蘅的?藤椅上,修长?的?两?腿交叠,将?椅子前后轻晃。

“死了?”纪云蘅吃惊地睁圆了眼?睛,“是、是怎么?死的??”

“中毒身亡。”许君赫闭上了眼?睛,颇为头痛地皱眉,“也不知是怎么?下的?毒,饭菜和饮用的?水都验过,没有毒。”

纪云蘅见他很?是苦恼,便进屋中抱了厚厚的?毯子出来,然后仔细地盖在许君赫的?身上,说?:“你看起来很?累,在这里睡一会儿吧。”

许君赫低低应了一声,确实是觉得累了,也没有拒绝。

纪云蘅坐在边上思考了一会儿,又说?:“我记得晴姨说?过她对毒术颇有研究,或许让她去瞧一瞧,能看出是什?么?毒死了郑褚归。”

许君赫听后沉默片刻,而后才叹了口气,说?:“她年前就辞别还?乡,怕是不会再来泠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