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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承泽大病了一场,听说卧床不起,可也只是听说,江云蓉满心记挂却不能上门看望。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东篱望着江云蓉,顿时觉得二娘子也很可怜,二娘子就这么把自己的一生都拴在了孔承泽身上,即使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夫妻关系。

·

暮色四合时,江厌辞从府外回来。刚一迈进观岚斋的院门口,就远远听见月皊立在檐下。

初春微凉的风轻轻地吹拂着她薄薄的裙角,让她的裙子温柔拂在她的腿上,隐隐勾勒着她的纤细。

月皊眼巴巴望着江厌辞走过来,仰起脸来,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明日带去你天牢。”江厌辞道。

月皊顿时松了口气。

——江厌辞下午出府正是去安排月皊去见江二爷夫妇的事情。天牢不同于寻常牢房,关押在那里的人要么等着砍头要么会被关一辈子。更不是可以随意探视之地。

江厌辞经过月皊,继续往里走,走进方厅里,去端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喉。

月皊默默跟在他身后,仍旧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江厌辞望过来。

月皊张了张唇,再轻咬一下,终是慢慢垂下眼睛,低声:“那个放妾书……”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记得放妾书。

江厌辞捏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微微加大了力度,细釉的茶盏悄悄出现一道裂缝。

“写好了,在书房。”江厌辞沉声。

月皊轻轻点头,静默了片刻,才小声说:“那、那我自己去拿……”

她没有再看江厌辞,默默转身往外走,出了方厅直接往书房去。

江厌辞在书房的时间不多,书房里的布置也很简单。月皊刚迈进去,几乎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案上的放妾书。

她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才朝方桌走过去,轻轻拿起那封放妾书。

沉甸甸的放妾书抵在胸口,月皊恍惚间明白她与三郎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低眸离去。她从江厌辞的书房出来,直接走出了观岚斋。

“月皊,不要回头。不要舍不得。”——她在心里这样与自己说。月皊迈着轻柔又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离开了观岚斋,去了荣春堂。

荣春堂里有笑声。

月皊听出来是沈元湘的声音。

月皊还未迈进去,仆人已经先通禀。待她迈步进去,沈元湘已经笑盈盈地站起身来。

“廿廿来啦。”沈元湘的视线下移,落在月皊怀里的放妾书上,目光不由凝了凝。

华阳公主也看见了。她沉默了一息,很快露出笑脸,朝月皊伸出手,柔声:“到母亲这里来。”

沈元湘回过神来,重新柔笑着开口:“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正好给哥哥熬的药膳粥也差不多该好啦。”

“去吧。”华阳公主说着,已经将月皊拉到了身边坐下。

沈元湘离开荣春堂,先去了厨房,然后带着药膳粥往沈元衡的书房去。

她沉默地望着沈元衡吃东西,有些走神。沈元衡瞧出妹妹的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这是?”

沈元湘轻叹了一声,有些哀愁地说:“有的人弃之不要的东西,往往是旁人求不得的。”

沈元衡呲溜了一口,皱眉道:“说人话。”

龙凤胎本就比寻常兄妹更亲密,何况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本就无话不说。沈元湘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廿廿拿到了放妾书。”她叹息,“她想要清清白白的身份,可我倒是宁愿做三郎身边的侍妾。我与她若是能换一换该多好。”

沈元衡愣了好一会儿,立马瞪圆了眼睛,怒道:“你想都不要想!给别人做小妾?你兄长还没死呢!”

“我就随口说说。”沈元湘低头摆弄着衣角。妾室的身份低微,可是表哥对廿廿的上心却是看在眼里的。至于为什么她会想着在江厌辞身边当一个小妾也挺好,而不是去想正妻之位?

因为沈元湘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够不上。

沈元衡见她低头不语的模样,以为她是很认真这样想。沈元衡顿时急了,严肃道:“我告诉你,必须把脑子里这想法丢出去!我们又不可能一直这样寄人篱下!”

“哥哥你声音小些,别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对公主不满呢!”沈元湘也急了,“我不是都说了只是随口说说吗?”

沈元衡道:“你等哥哥考了功名,买个大宅子,给你寻个好夫婿,风风光光嫁出去做正头娘子!”

“好好好,我都听哥哥的。”沈元湘收拾碗筷,“我等着哥哥金榜题名呢。”

沈元衡不吭声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读书并不是特别好,金榜题名这样的事情离他有点远……

沈元湘已经走了,沈元衡仍旧蔫头耷脑的。他望着满桌的书卷,也不知道将它们都吃进肚子里能不能真的记住。

·

荣春堂里,月皊正偎在华阳公主的怀里,听华阳公主与她说介绍着几处宅子。

“这些地方,你想去哪里住都行。”华阳公主慈爱地抚着小女儿的手背,“四伏街的那个宅子以前带你去过一次,其他几个宅子你都没见过呢。过两日找个好天气,带你去挨个转转,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嗯。”月皊偎在华阳公主的怀里,软声应着。只是她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

“我舍不得阿娘。”月皊用脸颊蹭了蹭华阳公主的手背。

华阳公主沉吟了片刻,含笑问:“是舍不得阿娘,还是舍不得厌辞啊?”

月皊抿着唇,不吱声。

华阳公主苦笑摇头,道:“廿廿,若你真的想清楚了。日后找个好日子,我再认你做义女。”

月皊愣了一下,在华阳公主怀里抬起脸来。

月皊刚想说话,华阳公主阻止了她的话,先一步开口:“不过你得想清楚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厌辞就是你的兄长了。”

那句“我愿意”忽然就卡在了月皊的嗓子眼,有些吐不出来。

华阳公主柔笑着劝慰:“这事不急,咱们以后再说。”

“哦……”月皊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重新偎在阿娘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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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皊一个人躺在床榻上,面朝着床榻外侧的方向。然而她身侧空空,床榻外侧并无他人。

与此同时,观岚斋里,江厌辞平躺在床榻上。他转过脸,望向床里侧,视线下移,再望向自己的手臂。

今夜无人来环抱他的手臂。

屋内燃着灯,一直没熄。纵使怕黑的人今夜并没有宿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江厌辞简单吃过东西,便去了荣春堂接月皊,带她去天牢。

两人在路上时,李淙已早一步到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