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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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辞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想来曾经恨不得踩月皊一脚的人,如今听说华阳公主有认月皊为义女的打算,这些身份地位不太高的人又立刻坐不住,巴巴凑上来。
江厌辞的目光在月皊疏离的浅笑面孔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他很想告诉她不必如此,不喜欢那些就应该冷着脸走开。
沈元衡问:“表哥,姨母当真要认廿廿当义女吗?”
“不会。”江厌辞回答得十分肯定。
确切地说,江厌辞也不清楚华阳公主的打算,但是他不会准许这种情况发生。
到了整时辰,书画筹的拍卖正式开始。很大的一片区域被圈出来,摆着一张张桌椅,桌子上都伴着精致的糕点和上好的茶水。能进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今日要参与拍卖的人。而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寻常百姓则只能远远围在热闹,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富人们一掷千金的场面。
人群纷纷入场时,月皊却有些犹豫。她偏过脸望向身边的小郡主李姝遥:“遥遥,你要竞拍吗?”
她不是很想竞拍。
“要呀。”李姝遥笑着说玩笑话,“我可看好了好几件东西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很贵,贵了就不拍呗。咱们入场最后什么都没拍,会被赶出来吗?”
月皊哪里晓得,询问地望向离娘。
离娘柔声细语:“小郡主说笑了。以您的身份,可没人敢驱赶您。”
小郡主拉着月皊的手,笑盈盈地说:“廿廿,咱们逛了那么久,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竞拍的东西吗?”
“我……”月皊回忆起刚刚看过的那些书画作品。的确有很多作品很不错,可月皊倒没有想要买下来的意思。经了一场大难,她如今对非必要的东西没有太多的执念。
“那幅画也不喜欢?”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月皊惊讶地回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见江厌辞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已经好些日子不见他,忽然见到他,月皊心里一下子涌出春溪欢淌的小小欢喜。
可是她很快将这种欢喜藏了起来。
月皊下意识地目光躲闪起来,似乎想要装糊涂,假装并不知道江厌辞在说什么。
江厌辞却几乎没有等月皊开口,又道:“喜欢就买下来。”
他肯定的语气听着竟有几分无法反驳的意味。
月皊惊讶地抬眼望向他,可江厌辞已经先一步收回了目光,继续往里面走。
李姝遥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月皊,又瞧了瞧江厌辞往里去的背影,顿时猜到了什么,不由忍俊不禁。
“走啦。咱们该进去啦。别杵在这儿啦。”李姝遥笑着说。
李姝遥话音刚落,离娘为了避开往里走的拥挤人群向后退了退,就这样撞到了人,有什么东西掉落了地上。
离娘回过身,惊觉自己撞到的正是之前见到的和李漳同行的姚族人。她没有抬眼去看李淙,立刻福了福身,朝着姚族人深深致歉。
被碰到地上的东西,是这个姚族男子腰间挂着的一个骨笛。
“没事。”姚族男子弯下腰,将掉到地上的骨笛捡起来,拂了拂上面的尘土。
离娘满面愧疚,再次福了福身。
姚族男子擦拭完手里的骨笛,这才将目光落在离娘的脸上,移开之后又移了回来打量着。
李漳瞥一眼他打量离娘的目光,冷声:“还不退下!”
离娘垂着眼朝着李漳福了福身,也没抬眼望他一眼,立刻转身与月皊一起往里走去。
李漳凝望着离娘流进人群里的背影,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片刻后,他收了收脸上的冷色,含笑与身边的姚族人说话,一起往里走去。几句话之后,李漳随口试探般一问,询问他需要什么样子的女子相伴。姚族男子顿时明白自己刚刚打量那位女郎的目光让李漳误会了。
他笑笑,道:“大殿下误会了。我又不是你这般气血方刚年轻人,哪里还需女郎相陪。我刚刚瞧着那女郎五官似乎有些像姚族人。”
李漳点点头,似随口道:“如今中原的土地上本就生活着各民族的子民。”
这话便有些深了,姚族男子顺着说了几句,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了今日的书画筹。
虽是李漳主办今日的书画筹,可到了真正拍卖的时候,自然不是他来主持,而是请了辞官颐养的赵先生。赵先生少年时高中,书画艺皆绝,不管是在文坛还是在官场都颇有声望。
拍卖正式开始,赵先生先起身说了一番场面话,类似今日善举皆是爱国之举云云,然后才开始正式拍卖。
一件件书画作品穿插在一些古玩和玉石珍宝之间,不同于那些价值不菲的珍宝每一件被抬上来都会直接说出献上此物的主人。那些书画作品却都是匿名,待有人拍售了之后,才会揭开贴在署名上的纸条。
小春子满脸笑容地对李淙夸赞着今年筹集到的作品比往年更好,还几次询问李淙可有喜欢的。
小春子见李淙今日身体不错,发自内心地高兴。他心里想着主子能出来走走总比窝在屋子里床榻上要好多了。
李淙对今日拍卖之物的兴趣不大。他向下望去,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月皊的身上。
她今日身边有两个女伴,她眉眼间挂着笑容与身边女伴说话,心情很好。
李淙似乎隐约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江月皊的身影。
他遥遥望着她,唇畔亦是不由自主勾勒了几分柔和浅笑。
一个侍卫脚步匆匆地穿过人群,走到李淙身边压低声音禀话:“启禀殿下,当年那个婆子找到了。”
李淙脸上的笑容凝了凝,他立刻起身,打道回宫。
“这件万里江山图很不错……”拍卖还在继续。
李淙穿过人群,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走出去。到了外面,还未来得及登上马车,他忽然想起月皊立在一幅雪景图前驻足凝望的专注神情。
李淙略一犹豫,又折了回去。
她喜欢那幅画,那幅画就该归于她。可是她如今和以前到底是不同了,李淙不确定她会不会站起身竞拍。
帮她买了吧,再送给她。
可是玉澜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多长的路,他一来一回耽搁了好些时候。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忆着悬挂的书画作品,若他没有记错,那幅雪中图这是他离席之后即将要拍卖的一件。
李淙心里隐隐有预感,似乎有些迟了。
他心中一沉,难道又是只能这样错过吗?
李淙赶回去时,那幅雪景图果真已经竞拍完。他望着站起身的月皊,得知东西是被她自己拍到了,这才松了口气。
按规则,书画作品被拍卖之后就会揭开署名的纸条。赵先生正要揭示。
李淙也有些好奇这幅画工卓绝的雪景图是出自何人之手。
“原来是洛北郡王之作。”赵先生环顾场内,在李漳身侧看见了江厌辞的身影。他抚须夸赞:“不错,不错。先前未揭开署名,老夫还在诧异京中不知何时多了如此精于画技的小辈。没想到竟是江家三郎。见了这幅栩栩如生的画卷,让老夫不由想到了眠风……”
赵先生对江厌辞的这幅画作夸赞连连,比起之前拍卖出去的书画作品评价都高。
一方面,他的确觉得这幅画是佳作。另一方面,他亦是想到了天妒英才的江眠风。他望向江厌辞的目光,有欣慰,有感慨,又有几分给予厚望。
而被长者夸赞,又被无数目光打量着的江厌辞,仍是淡淡神色,不见自傲、高兴等神色。
人群热热闹闹地议论着,李淙立在喧嚣的人群里,安静地遥遥望着月皊双手接过那幅画。
原来她不是因为那幅画才驻足凝望,而是因为作画的人。
李淙失笑。
他落寞转身,周围那些欢声笑语与他隔了一个世界那样遥远。
小春子心疼地望着李淙,欲言又止,只得默默跟在主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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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坐回座位上,将那幅画放在膝上,细细地瞧着。她想着赵先生刚刚夸赞江厌辞的话,不由在心里琢磨着若阿耶还活着,一定很高兴。
离娘瞧了一会儿,颇有些意外地说:“没有想到小郡主居然还擅于丹青。这画工……瞧着似乎有很多年功底了。这还真是令人意外,小郡王颇有几分深藏不漏的意思。”
李姝遥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她什么都没说,却在心里默默接了离娘的话——这才哪到哪啊。
李姝遥琢磨了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哥哥这个人。但她很清楚那些暗地里编排哥哥生在江湖中不学无术是个粗人的说法简直可笑之极。
人和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最初李姝遥也不相信一个人真的天生就会很多东西。比如哥哥第一次碰琴,就懂音律。又如此那些深奥的文章,哥哥只随意扫一眼就能倒背如流。
李姝遥知道怎么评价江厌辞了。
——就算天才江眠风还活着,也会以这个儿子为骄傲。
李姝遥转过头来望着月皊,微微蹙了眉。她问:“廿廿,你真的要给华阳公主当义女吗?”
月皊点头,软声回答:“是有这个打算。”
“那你和小郡王就成兄妹了。”李姝遥说。
月皊垂下眼睛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呢喃般低语:“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便说过我将他当兄长亦可。”
后来陆续竞拍的书画作品,只一幅市井长图引起了热议。这幅画还没有揭开纸条,很多人都猜到了这是戚平霄的佳作。
江厌辞听到周围人对戚平霄的夸赞之词,他略偏过脸寻问李漳:“这个戚平霄那么出名?”
“那是自然,”李漳随口,“今年的状元郎已是十拿九稳。”
江厌辞没再多问,视线落在月皊的身上。她抬着细细的手指头指着悬挂的市井长图,偏过脸与李姝遥说话。
她在说什么?夸戚平霄画的这幅画有多出色吗?
又没见她夸他。
这件画作之后,竞拍仍在继续,却因为有这幅比较着,后面的书法作品尚好,画作竟都显得有些黯然。
月皊一边瞧着竞拍,一边和李姝遥、离娘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