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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搭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给自己一点勇气。她拧着眉,问:“你、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是。”江厌辞承认,“的确马上要被你气死了。”

月皊的眉头拧巴起来,原本编排了半个月的台词,怎么就全都用不上了呢?她望着新铺的大理石里面上被刀刃划出的深深痕迹,不明白她所设想得美好告别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

那么坚硬的大理石地面都能划出这样深的口子,那么她的细脖子岂不是一碰就嘎嘣脆了?

她抬起眼睛望着江厌辞,软绵绵地嗡声说道:“三郎不会杀了我的……”

是这样的吧?她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当她望着江厌辞漆深的眸子,忽然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这是怎么了?”得了通报的华阳公主脚步匆匆地赶过来。她瞥一眼地面上的划痕,立刻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让我儿如此动怒?”

孙福赶忙小碎步跑到华阳公主耳畔三言两语地低声解释着。

华阳公主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她绵长的“哦”了一声,才道:“那就去准备吧。”

孙福、吴嬷嬷,还有月皊都惊讶地望向她。

华阳公主又“哦”了一声,才说:“瞧我这脑子。就算要成亲,也得按照章程来。这问贴、下聘……”

“不必。”江厌辞打断华阳公主的话。显然他下了决定,就是非如此不可。

华阳公主望向坐在床榻上的月皊,月皊急忙求助似地朝她摇摇头。

华阳公主沉吟了片刻,再言:“这连聘礼都没有,我的廿廿怎么嫁?还是应该先把聘礼给……”

“整个郡王府都给她。”江厌辞冷脸盯着月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月皊抬起头,仰望着江厌辞,视线与他相撞。再狠绝的心肠也要动容,何况她所有的勇气都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酝酿。

华阳公主有点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换上认真的语气:“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要今日娶妻就今日娶?嫁衣呢?喜娘呢?宾客呢?这外头天都要黑了,你就这么狠心让我的廿廿草率嫁人?”

华阳公主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江厌辞的神情,再继续说:“最快也得给母亲三天的准备时间成不成!”

一室寂静。

在这样的诡异寂静中,月皊特别想站起身来,大声喊一句“我不嫁”!可是她望着江厌辞的脸色,忽然有点说不出口。

又或者,那被她死死摁住的真心,不愿意开口。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江厌辞再开口:“五月初八。”

今日是端午,五月初五。

华阳公主活了半辈子就从未见过有这样匆忙的婚事。

江厌辞转过脸来,望向华阳公主。华阳公主隐隐明白了,若不答应江厌辞好不容易的退步,恐怕他要执意今日就拜堂成亲。

“行。”华阳公主硬着头皮点头,“母亲答应了,你先把刀放下。”

月皊愕然望向华阳公主,没有想到母亲答应得这样快。她脑子里有点懵。明明今天中午她才刚与母亲说好要继续当母亲的女儿,这才半个下午……

江厌辞松手,那柄近百斤的重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整片的大理石地面被震出裂纹。巨大的声响,好似让这处宅院也跟着颤了颤。

月皊望着那柄重刀,下意识地缩了下细肩。

华阳公主有点头疼,有那么一刹那,她还真的有点担心这儿子一怒之下举着大刀见人就砍……

她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发呆走神的月皊,对江厌辞道:“母亲活了半辈子,就没听说过这么匆忙的婚事。时日太短,很多事情都要立马开始操办起来。你跟母亲来一趟,咱们先拢出一份喜帖的名单来。”

华阳公主朝江厌辞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腕,催:“走吧。”

江厌辞犹豫了一下,回头望向月皊,吩咐:“看着她,不准她离开。”

月皊愣了愣,喃喃低语:“你软禁我?”

“对。”江厌辞承认,转身大步往外走。

华阳公主再皱眉望了月皊一眼,才快步走出去,和江厌辞一起往荣春堂去。

婚事匆忙,很多事情需要她和江厌辞商量不假。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想先把江厌辞支走,和他单独谈一谈,也是暂时给江厌辞和月皊这两个人分开,都冷静冷静。

华阳公主实在想不明白,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她头有点大了。

月皊呆坐在软塌上好久。

吴嬷嬷走过来,向她道喜:“恭喜了。”

月皊垂着眼,好像没听见一样。

吴嬷嬷沉默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刚要转身,月皊喃喃自语般开口:“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吴嬷嬷又转回身,板着脸严肃地开口:“您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人活这一辈子,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变故。总是想着以后难免让眼下的日子不够舒坦。”

月皊没有吭声。她垂着眼睛,反复想着吴嬷嬷说的话,又不仅仅只是琢磨着吴嬷嬷的话。

不多时,江月慢也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

“廿廿。”她在月皊身边坐下来,“姐姐只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厌辞?”

月皊眼睫颤动,眉眼间浮现犹豫,不知如何作答。

江月慢补充:“抛掉所有的顾虑,只问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月皊点头,又摇头。

江月慢还想再问,发现月皊掉了眼泪。她便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这世间人与人的性格不同,行事亦不同。她不再多劝,拉着月皊的手,柔声:“不管你怎么做,姐姐都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江月慢顿了顿,再说:“不过这件事情,恐怕并不是姐姐能左右的。”

江月慢想到刚刚看见江厌辞的脸色,她心里有些明白这事儿,如今恐怕谁也不能阻止江厌辞。

不多时,华阳公主身边的冯嬷嬷请江月慢过去。江月慢只好拍了拍月皊的手背,先离去。

孙福站在门外偷偷望了一样呆坐在软塌上的月皊,他笑呵呵地转身,小跑着迎上吴嬷嬷,小声说:“没想到我押的这一股成了!咱家果然没看走眼。嘿嘿,你说姨娘……哦不不,以后就该叫夫人了!你说夫人日后是不是能记得咱们的好?”

吴嬷嬷懒得搭理他,径自往方厅里走去。

月皊身上沾了些雨雾,有点湿气。吴嬷嬷怕她染上风寒,走到她面前提醒,建议她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月皊点了点头,依言去了浴室。直到泡在装满热水的浴桶里了,月皊仍然还是有点浑浑噩噩。

她反复琢磨着今日的事情。

从见到江厌辞那一刻开始回忆,到避雨的屋檐,到被他背在背上的一路,最后她的脑海里是那把重刀。还有他回来之后说的那几句话,每一句话都在她耳畔反复回响。

今日见到江厌辞之后的每一幕都在月皊的脑海里浮现了好多遍。

显然,月皊现在还是有点懵,完全没有自己就快要成亲的念头。

后来的后来,今日发生的一幕一幕终于不再浮现在月皊的眼前,浮现在她眼前让她挥之不去的,只有江厌辞压抑着怒火的五官,还有他左侧脸颊上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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