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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玑一怔,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往日不知他是男儿身,亲密地以姐妹相称。如今既知晓,他再唤她姐姐,这声轻浅的“姐姐”好似蒙了一层水雾。

夜里凉风吹拂,将司阙雪色的裙角朝尤玉玑温柔吹来,每每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碰到尤玉玑的裙角。尤玉玑垂着眼睛,望着他水波般一次次轻轻浮近的雪色裙摆,转移了话题:“这样晚怎么抱着百岁出来了?”

百岁还小,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它被司阙抱在怀里许久,有点困了。凉风吹得不舒服,它将脸往司阙怀里钻。

“我日日服药,身边总有各种药物。它时不时就会乱吃,说不定何时误食了我的毒。”司阙捏捏百岁的后颈,目光略落在尤玉玑身上,“所以想让姐姐暂时帮我养一养百岁。”

司阙捏着百岁的后脖子将它拎起来递给尤玉玑,尤玉玑赶忙将它接过来。百岁忽然从温暖的怀抱里暴露在初冬的寒冷夜风里,不舒服地把小尾巴拘起来。下一刻到了另外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它立刻舒服地在尤玉玑怀里挪了挪寻了个最舒服的地方窝起来。

不仅更暖和,还更柔软!

“喵嗷……”它撒娇一样小声喊一句,再用脸蛋在尤玉玑怀中蹭了蹭。

显然,百岁是个没良心的,它可不认主,谁怀抱舒服它就跟谁走。

司阙看了百岁一会儿,皱了皱眉。

——有点不大高兴。

“夜里风大,要去我那里坐坐吗?”尤玉玑柔声问。

若是往日,她定然直接邀司阙去昙香映月去喝一杯热茶。可如今因知他是男儿身,免不得要有所避讳。

“不去了。”

司阙望着百岁,慢悠悠地说:“真令人羡慕。”

“嗯?”尤玉玑抬眸望向司阙,显然不太懂司阙的言下之意。

“羡慕它可以长命百岁。”司阙摸摸百岁的头,抬眼望着尤玉玑冲她浅浅地笑:“姐姐好眠。”

尤玉玑轻抚着怀里的百岁,目送司阙离去的背影。

以前,她因为与司阙都是亡国人,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又感于他身为堂堂公主不得不屈尊为妾,心中生出太多怜惜。

就在昨日,她刚知道司阙本是男子。

司阙原以为尤玉玑会避之不及,骂他登徒子。可尤玉玑心里的怜惜却更浓。

“羡慕它可以长命百岁。”

——品着司阙离开前说的这句话,尤玉玑想起阙公主活不过双十年华的传言。传言真假不可知,这段时日的接触,她确实亲眼见了他的病弱。

若她没有记错,司阙今年应当十九。

尤玉玑轻叹一声,抱着怀里已经睡着了的百岁,转身回昙香映月。

·

司阙回到云霄阁,褪下染了寒气的外衣递给流风,又是一阵断断续续地轻咳。

咳得令人生厌。

停云从楼下上来,手里端着一碗浓稠的褐色汤药递给司阙,然后规矩地立在司阙身侧,看着他喝药。

司阙将碗里的汤药饮尽,将空碗递还给她。

司阙走向窗口,将窗户推开。虽然他体弱惧寒,却有些喜欢带着寒意的凉风。若是凉风打在身上能让他觉得冷,更觉酣畅快感。

停云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退下去,而是望着孑然立在窗前的司阙,开口:“殿下,若您想要那个女人。要,便是。”

沉默。

停云等了等,只听见从窗外流进来的风。她不敢再多言。

司阙望着远处的山峦与树影,眯起眼睛。

暗夜里,纵使有星月来相照,婆娑的树影与重叠的山峦亦阴森森的,仿若可怖巨兽,张牙舞爪。

要,便是?

怎么要?用他早已衰竭的身体去找一个女人泄欲,然后心安理得地去死?

“收拾一下,明晚离开京城。”司阙道。

停云刚要下楼,听了司阙的吩咐,她立刻应了声是。

司阙又说:“走之前,把陈安之处理了。”

停云疑惑了一下,才问:“随我玩弄?”

司阙默许。

停云屈膝行了礼,转身退出去。

·

一夜之间,昨天府里发生的事情早已在各处传开。

首先是陈顺之吓了一跳。父王动了怒,拿出世子之位警告陈安之。而这府中除了陈安之,晋南王只有陈顺之一个儿子了。

林氏紧张兮兮的小声问:“这……可能吗?”

本是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倒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给支起了一架希望之灯。

陈顺之连连摇头:“你可记住了,兹事体大,全当不知道这件事情!记住了!”

林氏急忙说:“你把我想成什么蠢妇了?除了你,我自然不会与任何一个人提起此事。我还想劝你来着,千万别给自己希望飘飘然起来。咱们就安生过自己的日子,若真有那么一日,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没那回事也是正常的。”

陈顺之听妻子这话,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又从妻子这里得了敦促。

“好了,我得出门去接凌烟了。”陈顺之站起来。

林氏跟着站起来,帮着他理了理衣襟。

——陈凌烟前几日去了她的外祖母家,今日归家。陈顺之需去接一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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