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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阙自将尤玉玑抱回来,一直没松手。他倚靠在美人榻上,随手摘了脸上的面具,让尤玉玑偎在他怀里继续睡着。尤玉玑被抱回屋,偎在司阙怀里睡了两刻钟,才懒倦睁开眼醒来。

“醒了?”司阙垂眼望向尤玉玑。

尤玉玑点点头,柔声道:“饿醒的。”

司阙这才将人放下来,唤侍女端晚膳进来。

一桌子膳食,尽是挑着尤玉玑的口味。尤玉玑本已觉得很饿了,可当真坐在桌子旁,吃了没多少就吃不下了。

“就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司阙问她。

尤玉玑认真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最后只指了指桌上的清粥,让婢女盛了小半碗,来吃。

吃过东西,膳食刚撤下去,百岁从外面跑进来,四只小爪子弄得脏兮兮的。尤玉玑好笑地将它拎起来。百岁如今已经彻底长成了一只大猫,尤玉玑的手已经不能轻易将它掐住。它脏兮兮的四肢晃悠着,喵叫着被尤玉玑压在桌子上。尤玉玑拿了帕子给它蹭小爪子上的脏泥。

每每百岁想要挣扎,脑门都会被司阙弹上一弹。

它哼哼唧唧地老实下来,下巴搭在桌上,任人摆布。

司阙颇为嫌弃地皱了眉,道:“这是掉粪坑了?”

尤玉玑弯唇,笑着说:“又是和别的猫打架去了。我上回看见它从墙头一跃而下,本是躲在树荫下睡午觉的几只野猫被它吓得四窜。它扑上去,将一只狮子猫摁进路边的泥水里又挠又咬。可怜雪白的狮子猫,全身毛发都弄脏了。”

“喵呜。”百岁没精打采地叫了一声,想要翻身,脑门又被弹了一下。

好好的猫大王就这么被摁在桌子上蹂躏,百岁很是不高兴,幸好那些猫手下看不见。

小脏爪终于被擦干净,尤玉玑松了手,百岁立刻跳下去,转眼间又不见了踪影。

尤玉玑含笑望着百岁窜出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

“又困了?”

尤玉玑点头,未来得及说话,又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

司阙立刻吩咐侍女准备沐浴的热水。

景娘子进来时,刚好看见抱荷带着两个小丫鬟提着空木桶,从净室出来。她皱了眉询问抱荷:“不跟进去伺候?”

抱荷眼睛亮晶晶的,说:“殿下在,用不着我们呀!”

景娘子歪着头往里望去,尤玉玑和司阙刚从美人榻上起身,往净室去。

景娘子快步走进去,在尤玉玑和司阙进净室之前,先进去检查了一遍。地上铺着防滑的棉巾。她还是不放心,又从柜子里抱了条宽大棉巾,在地面上又铺了一层。

尤玉玑和司阙迈步进来,她担忧地望向尤玉玑:“慢些走,时刻扶着东西,可别摔着。”

尤玉玑点头:“我知道的。”

景娘子这才往外走。

净室的门关上,司阙还望着门口的方向。他问:“姐姐,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都觉得我很不靠谱?”

尤玉玑扶着椅子扶手坐下,含笑望过来,道:“靠谱,可靠谱啦。快来帮我。”

司阙这才朝尤玉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先去给她褪下袜履。他将尤玉玑的玉足放在手中多看了一眼,忍不住俯身在她莹白的脚趾上咬了一口。

尤玉玑脚踝向后缩了缩,蹙眉低语:“别胡闹啦。不可以的。”

司阙总觉得尤玉玑后半句话有深意。

他品了一下,才去解尤玉玑的衣带。轻薄的衣襟朝两侧滑去,浅紫色的心衣外,是同色的裹胸布。因是夏日,裹胸布也换了轻薄的料子。尤玉玑心衣下摆下,微微鼓起的腹部显露在司阙的视线里。

司阙看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摸。

尤玉玑瞧着司阙的神情,问出来:“你这是什么表情呀?”

司阙像才回过神一样收了手。他站起身,弯腰凑近尤玉玑,手臂探到她腰后,将她裹胸布的搭扣解开。

他说:“就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当父亲的一日。”

尤玉玑攥住他的衣襟,轻轻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仔细听了听他的心跳。她半垂了眼,柔声道:“你会是个好父亲的。”

“是吗?”司阙像是问尤玉玑,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

一场夏日暴雨,阻止了大军回城的步伐。军帐一顶顶支起,仍是有雨水灌进来。

军中的氛围不太好。

出征时,他们有亲朋相送,个个意气风发想要大干一场搏一场功名,就算没有军功,能够见证宁国归顺也是幸事一桩。

可是这小半年,一场接着一场的败仗,像这暴雨一样,将他们出发时的雄心壮志浇灭个干净。

尤衡听着外面的雨声,手里转着把小刀。这半年,按照尤衡以往的性格必然冲锋陷阵杀在最前面,然而他并没有。军中的人都议论尤将军上了年纪开始变得贪生怕死了。

实则,尤衡的转变是从收到尤玉玑寄过来的信之后。

直到现在,尤衡对尤玉玑信中所说之事仍旧半信半疑,甚至不赞同更多些。不过他还是按照尤玉玑所说,没有和宁国的蛮力军正式交战过,尽量避战。

尤嘉木也在帐内。他在军帐内走来走去,满腹心事。

尤衡终于抬头看向他,问:“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尤嘉木笑笑不解释。他也不乱走了,在角落里坐下来。

马上要回京了,他越来越犹豫要不要在回京之前将陈安之除掉。这一路,他试过几次故意将陈安之置于陷境。可每次陈安之都能机缘巧合地逢凶化吉。

尤嘉木沮丧极了。

这一路,他只能想方设法将陈安之置于险境,而不敢真的亲自动手杀他,到底还是顾虑着陈安之的身份。

他实在是太讨厌只能暗地里做小动作的自己了,恨不得亲手将陈安之的人头剁下来喂狗!可是他不能……

他恨自己年少,无权无势。只能将所有的恨意暂且藏在心底,拼命使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本想这次跟着元逸哥哥出征能挣些军功,可是……

尤嘉木又颓然低下头去。他意识到就算自己挣到功名,也不能随心所欲。臣永远是臣,身份阶级是跨越不了的沟壑。

陈安之钻进来,他身上淋了雨湿漉漉的,弯着腰用身体护着怀里的烧鸡。

“嘉木,给你带的!”

尤嘉木望向陈安之,对这个恨之入骨的人灿烂笑起来,开心唤姐夫:“姐夫对我真好!”

陈安之对尤衡点了下头,转头对尤嘉木笑着说:“快来,趁热吃才好吃。”

“嗯!”尤嘉木赶忙跑过去,撕下一条鸡腿弯着眼睛咬了好大一口。

“别急,慢慢吃。我先走了。”

“嗯嗯!姐夫慢走!”

陈安之刚走出帐篷,尤嘉木立刻厌恶地吐了口中的鸡肉。

尤衡看着尤嘉木这前后反应,不由好一阵哈哈大笑。

尤嘉木垮了脸,绝望地望向尤衡,闷声:“元逸哥哥,会投胎是不是绝顶重要?”

尤衡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点头:“通常情况下,是的。”

尤嘉木抿着唇不吭声,可是满脸写着不服气。

陈安之从这边出去,立刻和另外几个兵一起分发今日的晚饭。等到忙活完,他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他回到自己的军帐,换了身衣服,抬着头反复蹭头发上的雨水。他觉得这场雨不仅淋透了他的衣裳,连他的人皮都给淋透了。

望江坐在人群里,安静地看着远处的陈安之。

“青山,吃这个。”虎哥将一个白面馒头扔到他的碗里。

望江收回视线,道谢。

当日他跳进涟水,留给追过来的人一个毅然的背影。彼时心灰意冷,他只想用自己的死隐瞒他与春杏的秘密,成全她的清白。被虎哥救下来,是一个意外。

涟水湍急,当他醒过来时,早已不在京城,而是到了龚城。

虎哥不是什么好人,乃龚城一霸。虎哥说浑浑噩噩的日子没意思,不如去边地发财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

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犹豫了三日,还是追上了虎哥离去的队伍。

虎哥问他名字,他说他叫青山。他愿望江随着那个拼死也要保全的秘密一同彻底消失。

虎哥大笑着拍他的肩,说:“好好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兆头!”

这边的喧嚣传到陈安之的耳中,陈安之循声望过去,看见人群里的望江,不由皱了眉。

当日他迷路在深山中,恰巧遇到了虎哥一行人。那时候尤衡正对山上的几伙山匪招安,虎哥思来想去边地苦寒,若能借此机会洗白也好。便下山去寻尤衡的军队,恰好撞见了陈安之,为向尤衡示好,将迷路的陈安之顺便带下了山。

陈安之曾气愤地质问望江为什么背叛他。

可是望江说他认错了人,他说他不是望江,而是青山,从未给谁当过小厮,一直在山间生活。

这怎么可能呢?

相识相处这么多年,陈安之怎么可能认不出望江?这不可能!可不管他怎么逼问,这个和望江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颈侧那道小疤都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是望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