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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一回到学校就去找了江主任替卫泯澄清缺考的原因,江主任年过半百,发际线都快没了,平时也不苟言笑,见到学生不管好坏,犯错了照骂不误,听了她的话也没一杆子打死说不同意。

“这事我知道了,关于怎么处罚我会跟他们班主任沟通。”江主任话又一转:“倒是你,少跟他来往,上学期的事还没吃够教训吗?”

温辞之前不了解内情,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忽然很想替卫泯辩解什么,可说多错多,最后也只能自己默默咽回去:“我知道了,谢谢江主任。”

因为一直记挂着江主任对卫泯的处罚,温辞第二天中午又去了趟安江巷。

昨天回学校的路上,她从杜康口中得知,卫泯在学校行踪不定,但每天中午都会回家一趟,一是为了吃饭,二是看着老太太吃药。

常云英是心脏的老毛病,吃药只能缓解,卫泯这些年来到处打工兼职都是为了给她攒手术费。

老太太知道买药费钱,又心疼孙子这么辛苦,经常偷偷把一粒药掰成两次吃,有时还装糊涂忘了吃。

要不是那一次她在医院门口突然犯了病,卫泯根本不知道她有好几次都没去拿药。

为这事,卫泯差点退学,好说歹说老太太才安安稳稳吃药治病,没再说活够了不连累他的话。

……

温辞在巷子口就碰见了卫泯,他也刚从学校出来,少见的穿了校服,黑发黑眸,一副好皮囊,依旧很耀眼。

“找我?”他领口的扣子没全扣上,脖颈修长,锁骨的线条漂亮又流畅。

温辞昨天让杜康给卫泯带了话,把自己的说辞跟他通了气,但也怕他不按常理出牌,平白惹一身麻烦,“今天江主任找你,你没说错什么吧?”

“没有,都按照你教的说了。”卫泯揶揄她:“这么不放心我啊?”

温辞一听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故意没接茬:“那江主任给你的处罚是什么?还要请家长吗?”

“不用了,三千字检讨。”

江主任对于这次缺考学生的惩罚力度不轻,除了必要的检讨,还要他们请家长,据说还要加罚扫一周的男厕所。

和他们比起来,卫泯的处罚明显轻了不少,大约是江主任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温辞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他忽然一个大喘气,她一口气噎在心口,眼眸跟着瞪大了,“什么?”

女生皮肤白,五官里眼睛最漂亮,水汪汪的,清澈透亮。

卫泯和她对视三秒,先挪开了视线:“江主任让我作为代表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众念检讨。”

“……”温辞有一瞬间都不知道江主任把她的话听进去到底网开了一面,还是把网收得更紧了。

“要把三千字全部念完吗?”

“怎么可能。”卫泯失笑:“我又不是上去演讲,三千字是交给江主任的,到时候在上边随便念念就行了。”

温辞想到他之前念过的那些检讨:“那你还是别随便了,你以前的那些检讨,江主任到现在没把你开除,真的已经很好了,你这次能认真点吗?”

“不知道。”他说:“我又没写过检讨。”

温辞:“……”

一旁的杜康幽幽来了一句:“他以前那些都是我给他写的。”

温辞:“…………”

卫泯好像特别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脸上有很明显的笑意,懒洋洋地说:“要不你帮我写?”

“不。”温辞下意识拒绝。

他眉毛轻轻挑起:“我可是因为你才缺考的。”

坚定的拒绝一秒松动,她挠了下耳朵,“好吧,那你什么时候要?”

“周五。”

温辞莫名其妙背上一份三千字检讨,还不敢当着人面写,每天只能偷偷摸摸抓耳挠腮的写上一点。

她作文水平不差,但没有写检讨的经验,怕太过又怕不够诚恳,东拼西凑勉强写到了三千字。

拿给卫泯的时候还是一个中午,天已经彻底入夏,温度越来越高。

温辞一路走过来,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我怕江主任认出字迹,写得有些潦草,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清楚。”

卫泯看都没看,直接点头:“能。”

她眼神怀疑:“你都没打开……”

他翻开手上的信纸。

女生的字很大气,有些地方连笔多,看着确实潦草,但并不妨碍辨认,卫泯念道:“尊敬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十八班的卫泯……”

“停停停。”温辞写出来是一回事,这么当面听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能认识就行了,不用念给我听。”

“哦。”卫泯将检讨书叠好拿在手上:“不着急,反正周一都是要听的。”

“……”

“雪糕吃不吃?”他指了指一旁的冰柜。

“不了,我还有试卷没写完,先回去了。”温辞摸了摸鼻子:“祝你周一‘演讲’顺利。”

卫泯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温辞总算在口舌之争上扳回一城,笑着冲他挥挥手,“走了。”

她笑得样子很明媚,不似平时那样疏远冷淡,他看着,心跳在盛夏的躁动中越来越快。

“人都走没影了。”杜康呲溜呲溜吃着雪糕,伸出一只魔爪:“让我来看看一下学霸的文采。”

卫泯忽地一抬手,避开了他的动作:“离我远点。”

“呸!你这叫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不错啊,还会用成语了。”卫泯拍拍他肩膀,“放心,下回检讨还找你写。”

“滚!”

卫泯笑着,慢悠悠离开了。

周一的升旗仪式没有因为高温而取消,这项人神共愤的集体活动在当下惹来一片骂声。

乌泱泱的人群嘈杂躁动,江主任喊了几次话都没能完全安静下来,黏腻的风也显得有些扰人了。

进行到仪式的最后一项时,高一那边提前得到风声,动静明显比高二高三要热闹许多。

‘卫泯念检讨’已经成为大家在升旗仪式上最期待的一项活动。

林皎抓着旗帜的一角遮住头顶的太阳,侧头跟温辞说:“等会估计又有热闹要看了。”

温辞被晒得有些睁不开眼,含糊“嗯”了一声。

卫泯是在江主任说完后才走到话筒前的。

他的头发比去年冬天要长出许多,似乎修剪过,看着很有少年气,没什么风格的蓝白校服套在他身上也不显得刻板。

台下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他视若罔闻,自顾从口袋里掏出检讨书,扶着麦的时候温辞看到他往台下看了一眼。

她心跳莫名一颤,还未回过神,耳边已经传来少年有些散漫的声音。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十八班的卫泯,今天我怀着愧疚以及懊恼的心情站在这里,是想为我在联考中缺考的行为道歉,并做一次深刻的检讨……”

台下的议论声停了一瞬。

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学校一再三令五申不允许缺考以及提前交卷,但我却没有把这些要求放在心里,这是不应该的,也是对学校领导和老师的不尊重。事后,我冷静思考了很久,我这次犯的错误不仅给学校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也破坏了学校的规章制度,更耽误了我的学习……”

……

“快快快,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林皎扛着旗杆,拉起温辞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靠,不是梦,我操。”

不止林皎,在场的许多人都惊住了,这还是头一回听卫泯念这么正经的检讨,连站在一旁的江主任都瞪大了双眼。

他都已经做好要冲上来夺麦的准备了,这这怎么突然转性了?

卫泯没全按照检讨书上的内容念,前后各摘了一两段,统共才说了四五分钟就收尾了。

“检讨人,卫泯,谢谢大家。”

“……”

“……”

林皎咂舌:“他还真当来演讲了啊。”

温辞低着头笑,直到听见耳边的掌声才抬起头朝台上看过去,男生还站在话筒前,似乎也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反馈。

检讨书合上又打开,看着像有些懵。

温辞跟着众人一起鼓掌,在混乱中,卫泯朝台下看了眼,对上她带着笑意的视线。

他忽然晃了晃手中的检讨书,像是在暗示什么,笑得嚣张又自信。

七月毒辣的日头晒得人脸红心热,温辞仿佛在夏日的高温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怦。

怦。

怦。

几乎要盖过震耳欲聋的掌声。

检讨的事告了一段落,温辞和卫泯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她也没再去过安江巷。

七月高温预警,高考的那两天过去之后,八中的高一高二也赶在最高温度到来之前放了暑假。

整个七月都在新闻宣告的高温中度过,八月下了几场雨,气温也没降下去多少。

温辞同父亲温远之的放假时间同步,暑假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去哪儿也都是温父开车接送。

渐渐地,她在家里连房间都不怎么出了。

周末姑姑一家来做客,温辞被柳蕙叫出去,她挨着褚让坐在一旁,听柳蕙问道:“小让前段时间跟同学去青城玩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就是我们都是小孩,没敢跑太远。”褚让碰了下温辞胳膊:“姐,等寒假大哥回来,我们一块去草原玩怎么样?”

温辞还没应,柳蕙先说道:“你姐不爱出去玩,就喜欢窝在房间看些闲书,平时我跟她爸爸在家,也不怎么跟我们聊天。”

姑姑道:“小姑娘大了嘛,你看我们家褚让,天天烦死人了。”

温辞听着两位长辈闲聊,轻轻叹了声气,一旁的褚让不乐意地驳了一句:“我怎么烦人啦!”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姑姑笑着念了句。

“不是舅妈先问我的么。”褚让索性拉着温辞站了起来:“姐,我们走,去你房间聊,不烦她们大人了。”

姑姑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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