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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还有张凳子,闻桨拽了过来,和他并排坐在书桌旁,池渊重新播放了那段没放完的视频。

视频是五年前。

池渊那时候还在国外读大学。

池老太太的生日在秋天,他当时学业繁忙,提前和池母打了招呼,说奶奶生日不回来了。

后来,他又瞒着全家人,在老太太生日当天从国外赶了回来,还特意藏在给老人买的礼物中。

视频正好放到他从箱子里蹦出来,一家人都愣住了,前来开礼物的池老太太显然被吓了一跳,拿着盖子不知所措。

池渊笑着倾身抱住他,少年的声音带着朝气,眉目清俊舒朗,“奶奶,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的池老太太还在学校里教书,还没有生病,穿着简单素朴的衣衫,眼角眉梢都带着书卷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漫开层层细纹,面容和蔼可亲。

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人化灰烟。

年少时的池渊蓄着半长不短的发,大约是在国外没了父母的束缚和管制,将头发染成了奶奶灰,中间还挑染了几缕蓝色。

视频的最后,池渊被回过神的池母拿着剪刀追着满院子跑,最后一鼓作气窜到池老太太怀里,笑得肆意而散漫。

剩下几秒的画面是黑色的,只听见满是笑声的背景音。

……

这一个视频结束后,又自动进入了下一个视频。

池渊捏着鼻梁,没头没脑地开了口,“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想着离家里远一点,后来真去了国外,又开始想家。刚出国第一年,奶奶在学校上课摔伤了腰,在家里躺了三个多月,怕我担心,每次视频电话,都让爷爷帮着打掩护,直到后来我临时有事要回国一趟,才知道她伤得那么严重。”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亮着惨淡的光。

池渊坐在暗处,脸庞轮廓模糊,闻桨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从声音里听出他的哽咽和难过。

闻桨没有打断他,任由他自言自语地倾诉。

“以前她在的时候,我总觉得以后的时间还多,平常也不愿意留在家里,有了点时间就想往外面跑。”池渊仰着头,抬手捂着眼睛,喉结轻滚,“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挺不孝顺的。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甚至是婚姻,我总是让他们所有人一起担心。之前和陈家联姻的时候,我胡闹,把两家关系搅僵,爷爷失手砸伤了我,奶奶说爷爷很难过,我知道她其实也很难过。”

“她从小就宠着我,我长这么大没受过那么大的伤。爸之前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我成家立业,可我却从来没把她的心愿当回事,我总是那么爱玩,总是说着没有时间。”

池渊声音沙哑,“我小时候总是很调皮,每次闯了祸都要奶奶去给我收拾烂摊子,到现在我这么大了,她临走前最不放心的还是我。”

闻桨喉间发涩,忍着心见泛开的尖锐悲痛安慰,“奶奶不会怪你的,她挂念你,是因为你是她最疼爱的人。”

“我知道她不会怪我。”池渊自嘲地笑,“她从来就不会怪我,哪怕我总是给她许下永远兑现不了的承诺。”

他只是后悔。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谁都学过的一句话,可谁也没重视过,曾经的有恃无恐和言而无信,终究成了今日的悔恨和无奈。

-

葬礼持续了三天,池渊便三天未睡。

在和闻桨近似倾诉地说完那些不知道该跟谁说的话之后,他整个人犹如失去了全部的精力,竟然靠着椅背睡着了。

闻桨抬手将还在播放的视频调低了音量。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雨,雨声淅沥。

池渊睡得不是很熟,大约是姿势和座位都不太舒服,眉头微微紧蹙着,呼吸微沉。

闻桨在坐在书房看完了剩下的所有视频,见到了年少时潇洒的池渊,也看到了儿时顽劣调皮的池小渊。

比起现在漫不经心又玩世不恭的小池总,竟也有种出人意料的可爱。

最后一个视频结束,闻桨见池渊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文件夹关闭,退出了视频播放。

她站起身,放轻动作挪开椅子,摸到桌角的托盘,打算把粥带到楼下,再让池母上来给他找件东西盖着。

手刚碰到托盘,瓷勺和碗交碰发出轻微的动静。

闻桨屏息,回头看了眼池渊,见他依然沉睡,略松了口气,抬脚就要往外走,才刚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动静——

“闻桨。”池渊叫住她,声音沙哑。

闻桨停住脚步,回过头。

刚才还睡着的人,这会已经站起身朝门口走来,身影逐渐暴露在光线之下,一双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他抿了下唇,神情认真,“葬礼结束之后,我们谈谈吧。”

闻桨看着他,沉默半晌,才说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