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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黑着心眼赚钱,陈标是专业的。

朱文正对酒的来源一点都不在意。他脑子一根筋,叔叔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朱文忠听了陈标的解释,松了口气。

他赞叹道:“标弟好厉害,什么都能利用起来。我只知道甜菜根晒干后勉强能充饥,没想到还能酿酒。”

陈标叮嘱道:“那是。以后你们记住,行军打仗别偷别抢,手脚都干净些。要钱,就来找我,我给你们分红。”

朱文忠笑道:“好。”

朱文正抱怨:“标弟啊,我每次回来,你都要叨叨这件事。知道了知道了。”

朱文忠道:“就要多念叨。我不会忘记,但你容易忘记。”

朱文正生气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容易忘记!”

朱文忠道:“你忘性大,就该标弟多念叨。”

朱文正道:“我们比划比划,看谁忘性大!”

朱文忠白了朱文正一眼,没理睬这个除了行军打仗之外,脑仁没有拳头十分之一大的莽夫。

朱文忠不理睬朱文正,朱文正又不好冲上去打人,只能气呼呼地刨坑做灶台,无能狂怒。

让朱文正更生气的是,陈标不仅不住嘴,还走到朱文正身边絮絮叨叨。

什么咱们都是吃过战乱的苦的人,将心比心,不能把苦难带给别人,就算大帅不在乎,咱们良心也过不去巴拉巴拉……

朱文正不顾双手都是土,使劲捂住耳朵:“别念了别念了,标弟,标儿,我的标少爷,你哥哥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标笑着扑到他蹲着的堂哥背上,双手搂住朱文正的脖子挂着:“你以为我想念叨你?还不是爹说,你容易得意忘形,让我多念叨你。”

朱文忠使劲点头。

陈标笑道:“看,忠哥也这么说你。”

朱文正狠狠翻了个白眼。

叔叔,义父,朱大帅!你真的狠!

朱文正宁愿被朱元璋骂,也不想听到陈标叨叨他。

被这么小的孩子叨叨,他不要面子吗?

陈标对着朱文正的耳朵大喊:“堂兄!你听到了吗!”

朱文正:“听到啦听到啦,别喊了,耳朵嗡嗡叫啦。”

朱文英拯救了朱文正的耳朵:“泥封好了,什么时候埋下去?”

陈标道:“先生一堆火。”

他们把泥封的鸡摆在阳光下晒着,先在灶坑里生了一小堆火。待火熄灭后,把酒泥已经变成泥壳子的鸡并排放进火堆里,用土埋好之后,再重新生起火堆。

火升起来后,陈标又让人把烧烤架子拿来,烤串好的鱼、蔬菜、米糕、馒头片吃:“先垫垫肚子。”

他三位兄长食量都大得惊人,那几只可填不饱他们的肚子。

有好吃的,朱文正心情就恢复了:“叔叔呢?不一起来吃?”

朱文英道:“义父刚走。”

陈标抱怨道:“他要忙工作。谁让他在大帅面前立军令状,说他一个人就能搞定扬州?活该。”

包括马氏在内的知情人都努力咬紧牙关,不露出笑容。

是啊是啊,陈国瑞在朱大帅面前立军令状,哈哈哈哈哈。

“娘,烧烤少吃些,我给你煨了鸡汤,等会儿你吃鸡汤饭。”陈标叮嘱。

他所做的鸡汤饭,当然是把鸡肉全部都撕下来,肉多米少的鸡汤饭。再加上蔬菜和菌菇颗粒,充分保证孕妇的蛋白质和膳食纤维。

马氏微笑着点点头:“还是给你爹装一份送去,否则他回来,肯定会闹腾。”

陈标拉长声调道:“好!~连泥壳子一起给他送去,不告诉他怎么吃。小樉!别玩泥巴了,洗手,吃肉!”

马氏笑声爽朗:“好,不告诉他怎么吃。”

陈樉挥舞着手中的泥块:“不告诉他!不告诉他!”

……

朱元璋:“阿嚏!”

他像个前朝赶考书生一样背着一竹筐书,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难道我刚走,标儿就想我了?朱元璋非常自恋地想。

走出家门,朱元璋被“天命所归”的喜悦冲昏的脑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陈标透露出的些许“未来”。

他无论怎么想,也不认为自己会走到恢复人殉那一步——即使他是个大老粗,也知道恢复人殉的帝王会在史书中被骂成什么鬼模样。

他自己的名声就罢了,若这成为祖训,他那心地善良的好标儿,怎么可能做如此残忍的事?他不是给标儿挖坑吗?

未来的我未必疯了不成?

我得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疯啊,总不可能和标儿反目成仇?

难道是标儿造我的反?那不是直接禅位就能解决的事吗?

标儿当皇帝,我当太上皇领军为他开疆扩土,岂不是美滋滋?

朱元璋皱眉苦思,脑袋中一团浆糊。

他想啊想,浆糊终于清澈了一点。但那一点点灵光快被他抓住的时候,一阵猖狂刺耳的大笑,就像大铁锤似的狠狠砸向他的脑袋,那点灵光瞬间没入浆糊,头更晕了。

咱标儿住的这条街不是军事重地吗?!谁在那大吵大闹!!

朱元璋气冲冲地冲过街道拐角,看见周德兴正坐在周家大宅门口的石阶上,双手捂着耳朵愁眉紧锁。

而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冷面严肃统帅徐达,和在外人面前谨小慎微的敦厚和善大将汤和,仿佛两个疯汉子似的,围着周德兴跳来跳去,就像是蒙古人围着篝火跳舞。

看标儿,不带你!吃大餐,孤立你!

谁让你一说谎就结结巴巴,三番五次差点暴露大帅真实身份?

没用的家伙,下次你继续趴在墙头上闻味道吧,嘿嘿!

周德兴气得大吼:“够啦!我要砍死你们!”

徐达和汤和勾肩搭背挤眉弄眼:“你砍啊,你砍啊,你不砍就是我孙子。”

周德兴被激得“嗷嗷”叫,解下腰间装在刀鞘里的大刀,对着徐达和汤和胡乱挥舞。

朱元璋扶额。

他就说今天开会的时候,周德兴在愁个什么劲儿。原来徐达和汤和这俩老小子,又去气周德兴了。

“够啦!吵什么吵!”朱元璋背着一篓子书冲过去就是两脚,狠狠踹徐达和汤和屁股上。

周德兴眼泪汪汪扑过来:“大帅!你要为我做主啊!”

朱元璋条件反射,也一脚把周德兴踹翻在地。

周德兴:“……”

徐达和汤和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哈哈大笑:“有福不同享,有难要同当,好兄弟,哈哈哈哈。”

周德兴趴在地上装死。

这三个兄弟他不要也罢!

朱元璋自知理亏,把周德兴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好了,你赶紧再练练,练好了带你一起去看标儿。标儿送吃的来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少过你那份?”

周德兴委屈:“你们都是吃饱了才分我。”

朱元璋:“至少你尝到了味。”

周德兴气得翻白眼。

你们等着!我专门聘请了一个唱戏的教我!我很快就出师,到标儿面前把你们的食物全抢了!

“大帅,又是标儿读过的书?”徐达道,“你看完马上给我看啊。”

汤和道:“我也要我也要。嘿,大儒都教不懂我,看标儿的书,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周德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要是标儿能教我儿子就好了。我那个儿子啊,气跑了好几个教书师傅。”

朱元璋没好气道:“那不是因为你太溺爱纵容他吗?你要把他按着抽几次,看他敢不敢气跑教书师傅。”

周德兴顶回去:“说得好像老大你会打标儿似的。”

朱元璋得意:“我那是不需要。”

徐达道:“说起文人,老大,我刚接到消息,朱熹家又拿乔了。说好的派人来,结果又称病。估计咱们还得拿出一些诚意。”

汤和挠了挠头:“估计不是诚意问题,还是咱们太弱。老大,咱们还是等多占些地盘,有他们所说的什么天子之气之后,再去找朱熹联宗。”

朱元璋淡淡道:“不用了,不找了。我就是一老农的孩子,祖上没什么名人。”

周德兴焦急道:“老大,你别赌气啊。他们文人就喜欢搞什么几顾茅庐。现在那些文人闭着眼睛骂你,你不和朱夫子联宗,以后他们还骂。”

朱元璋道:“骂就骂呗。我又不是为了那群文人争天下。”

三哥们面面相觑。

徐达率先道:“好吧,暂时不管他们。说不准等老大当皇帝了,他们自己会求上门来。”

朱元璋道:“求上门来我也不理。我朱元璋就是从乞丐一路摸爬滚打当了皇帝,看看史书里那些皇帝,就刘邦能和我比一比。这功绩,还需要我认什么祖宗。至于那群多嘴多舌的文人……”

朱元璋哼笑:“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

三哥们再次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开始鼓掌大笑,而后三人都大笑了起来。

“好诗,好诗!”

“老大厉害,这诗绝对流传千古!”

“认什么文人祖宗,老大自己就是大文人!”

朱元璋背着书篓走在最前面,徐达、汤和、周德兴三人勾肩搭背歪歪斜斜跟在朱元璋身后。

太阳光从朱元璋斜前方照面打过来,把四人脸庞都映得金灿灿。

从他们身后往前看,好像四人都融入了光里,正朝着太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