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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看到方国珍的献策时,才恍然自己最近太忙,把两个俘虏丢到脑后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

若按后世地域划分,长江以南广西还在打,长江三角洲在张士诚控制下,川蜀自立,云南归服元朝,贵州有部分地区还未降服,其他已经尽数落入朱元璋手中;长江以北,朱元璋拥有河南,以及山东部分地区。

只以中原论,朱元璋已经占据了大半壁江山;以元朝疆土全域论,最富饶的地方除了长江三角洲和川蜀,已经全在朱元璋控制下。

而川蜀明明行路这么难,居然快被常遇春打崩了。

更让占领川蜀的“大夏”皇帝明玉珍愤怒的是,常遇春打他,还没有朱元璋的命令。

朱元璋只说,“常遇春你实在是憋不住的话,就带劳动改造营去练练兵,随便打哪。你管着后勤,军费自己算,不耽误我的事,也不准压榨百姓,其他随意”。

常遇春缴纳了赋税后,扒拉了一下军屯收入,带着兵就上了,钱粮打完就停下来,打下的地盘立刻分田屯田。

明玉珍的臣子皆禀报,咱们大夏也得分田了。再不分田,人都要往常遇春那里跑光了。

得益于秦朝都江堰工程,以及季汉诸葛亮时的经营,成都平原沃土千里,本来十分富饶。

但经过多年兵荒马乱,明夏朝廷又不懂治国,只是一群军阀“过家家”,川蜀平原千里沃土无人耕种,百姓皆逃窜。

常遇春这里能安稳分田种地,百姓就出川逃到了常遇春这里。

明玉珍虽称帝,但即便川蜀小小的一块,他麾下将领都各自为政,彼此征伐不断。

原本除了明玉珍看到了危机之外,其他人都仗着川蜀天堑,没把常遇春当回事,反正常遇春打的是明玉珍控制的地方,和自己没关系。

这群人打来打去发现,征(抢)不到兵了,这才开始重视常遇春的“小打小闹”。

不过这群人着急后,只提议让明玉珍分他占领地盘的田,自己领地的田不分。

毕竟川蜀平原沃土千里,大家分一分后各自手中的土地并不多。为了满足自身奢侈需求和军队屯田需要,哪有那么多田分给老百姓?明玉珍是皇帝,百姓的事该明玉珍来管。

明玉珍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了一点,再次气病。

常遇春趁他病要他命,兵不够他打硬仗,就领着小部队纵深入川,专打屯田的地方,领着一众被约束在屯田地打白工的老百姓出川分田。

当时川中老百姓民谣传唱,常元帅神兵天降,带着他们前往能吃饱肚子的仙境。大家要努力地活下去,等常元帅一来日子就好过了。

常遇春后来纵深入川的时候,旗帜飘过的地方,就有百姓揭竿而起,闻风来投。

投奔的人多了,常遇春就一点一点扩充地盘,就地分田屯田,稳扎稳打蚕食明夏的地盘。

反正朱元璋没让常遇春打明夏,常遇春没有业绩负担,打的很悠闲。

悠闲的常遇春试图引诱明夏主动出兵,给重病的明玉珍写信,说大家曾经都是因元朝暴政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的红巾军,现在你割据了一小块地方称帝,实际上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治下百姓的生活还不如红巾军。红巾军有你这样的元帅,真是颜面无光。以后你别说和我家主公明王殿下都出自红巾军,你不配。

明玉珍气得吐了一口血,精神好多了,仿佛回光返照,写信给朱元璋骂常遇春。

朱元璋把信放在一旁,叹了口气,把川蜀振兴计划提上议程。

看来地盘马上又要多上很大一块了。

朱元璋回顾往昔,前年他还是逐鹿中原众多势力中地盘最小的一个。就两年时间,他的势力和滚雪球似的急速扩大,眼见着不但不担心元朝来打他,他甚至都可以整合兵力北伐了。

势力发展太快,朱元璋连官制都还没制定好。为了夯实根基,朱元璋现在连带兵打仗都没空,每天案牍劳形,提前体验了皇帝生活。

每天这么多事,忘记两个被俘虏的败将,这不是很正常吗?

朱元璋有点心虚,又不是很心虚。

方国珍他本来就准备放出来。虽然方国珍反复无常,但他胆子太小,基本避战,和朱元璋没有过太大的冲突。

千金买马骨,朱元璋厚待方国珍,也能让其他势力的军阀放心投降。

至于陈友定,若他能降,朱元璋还是会给他一个官做;若不降,杀了就杀了。朱元璋有方国珍这个马骨,(划掉)再加上陈友定骂他(划掉),并不在意陈友定的死活。

朱元璋万万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忙忘记了”,居然把方国珍一家子吓得献策,要当大明能臣了?

他拍了拍脑袋,“嘿嘿”一声,给自己放了一日假,揣着方国珍一家子的献策,去找儿子玩。

出海是标儿的执念,标儿一定会对方国珍的献策感兴趣。

朱元璋也不是什么魔鬼,他放假的时候给下属们也放了一日假。

张昶走出明王府的时候仰头看天空,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没被围墙框住的广阔天空了。

在明王手下当官,怎么跟坐牢似的?

张昶想起自己在元朝当户部尚书的事。元朝皇帝昏庸,很少早朝。他每日睡到自然醒,起床打一套养生拳,读一会儿书,慢吞吞去官署,一边喝茶一边看当日的文书,然后去酒楼食肆寻找街坊美食,吃饱后回官署看看有没有新的工作,没有就回家或者去应酬。

那才是当官的生活啊!

张昶背着手,摇摇头。

之前朱元璋派朱升和季仁寿两个老成持重之人监视他。现在朱元璋已经对他放下心,遣走了监视的人呢。但他居然累得完全没有办法做间谍应该做的事?

更让张昶郁闷的是,他做了那么多事,怎么都没见到成果?朱元璋为何收了他的奏折,就和此事已经完成似的,搁置不提了?

张昶决定振作起来,趁着今日难得的假期,与同僚增进友谊,潜移默化地将其拉到自己阵营。

但他刚决定振作,就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也随之晃了晃。

张昶按住额角缓了缓,转身上马车,决定回去补觉。

命没了,什么筹划都没了。今日先休息,明日再去当间谍。

张昶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就脑袋一耷拉,靠在马车厢睡着了。

朱元璋兴高采烈地揣着方国珍一家的献策回到家,陈标正在院子里垒了烧炉做烧鹅。

朱文正回到应天后,把陈标的弟弟们烦得嘴角都冒出了泡。

为了降火,弟弟们最近吃得都很清淡。

十月刚起头,朱元璋就把朱文正赶去了广东。陈标的弟弟们嘴边的泡立刻就消了。

马秀英笑得直不起腰。

陈标的弟弟们不上火后,立刻围着陈标蹦蹦跳跳,要吃大餐。

正好汤和知道陈标爱吃,给陈标送来了几个广东厨子当礼物。

陈标询问了他们的拿手菜,又和他们切磋了一下,弄出了一道“陈氏秘方”烧鹅。

烧鹅据说源于烤鹅,是文天祥等南下抗元的时候,将北边的烤鸭厨师带到了福建广东,用当地的鹅替代了鸭子,变成了当地的特色菜。

比起烤鸭,陈标个人更喜欢吃烧鹅。特别是沾了青梅酱的烧鹅,陈标一人能吃一整只。

新厨子先去陈家酒楼拿食客们当小白鼠,调整了配方和火候。陈家又都要陪着哭闹不止的陈家小公子们饮食清淡,除了陈标之外的陈家人还是第一次吃烧鹅。

陈樉和陈棡中间牵着个陈狗儿蹦蹦跳跳,哈哈大笑着“吃烧鹅,不带爹”,陈猫儿的小手拽着马秀英的衣角,时不时小幅度点头。

烧鹅已经在庭院中烤了大半日,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陈标一边指挥人调整火候,一边道:“烧鹅这么多,你们吃不完。等会儿烧鹅好了,我给爹送一只去,就说是你们一起送的。”

陈标的二弟三弟四弟齐齐发出高分贝噪声尖叫:“不送!不给他吃!”

陈猫儿小声附和。

陈标无奈转头:“爹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给爹吃……啊?爹?你在啊。”

朱元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家,正背倚着一棵大树,双手抱在胸前,面色不善地用刺人的目光不断打量几个不孝子。

朱元璋板着脸冷笑道:“我也想知道。”

陈猫儿立刻藏到了马秀英身后。剩下三个弟弟飞速跑到陈标身后,就像是玩老鹰捉小鸡一样,最小的陈狗儿抓着陈标的衣服后摆,老三陈棡抓着陈狗儿,老二陈樉自觉断后。

陈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弟弟们,深深叹了口气。

你们就算藏在我背后,爹想揍你们,我也救不了你们啊。

朱元璋板着脸继续冷哼:“我问你们话呢!”

老二陈樉最先探头:“爹你让堂兄到家里欺负我们!”

老三陈棡抱怨:“爹你回来也只知道欺负我们。”

老四陈狗儿勇敢道:“爹坏!只知道吼我!”

老五陈猫儿小声道:“对,爹坏。”

马秀英笑骂道:“听到没有,你这个坏爹自己反省一下!每次回来不是板着脸训人,就是把你儿子们当玩具玩。活该儿子们不欢迎你回家!”

陈标叹气:“爹,你改改吧,至少别故意抢狗儿和猫儿的玩具,然后把他们的玩具放在柜子顶。”

朱元璋脸皮使劲哆嗦了一下,板不住脸了:“我就逗逗他们。我是他们爹!”

陈标道:“爹也不可以欺负儿子。好了,爹是要先换身衣服,还是在这里等?估计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朱元璋道:“回来的时候就换了衣服,我在这里等。”

陈标拿着火钳在火堆里刨了刨,刨出个黑黝黝的芋头:“爹,先吃着这个垫肚子。好了,别藏在我后面了。樉儿,去拿蘸料;棡儿,去找李叔,问李叔要点新酿造的葡萄酒;狗儿,回娘身边去,别摸,小心烫着。”

陈狗儿收回手,仰着大脑袋,向哥哥撒娇:“大哥!我也要吃芋头!”

陈标拍了拍陈狗儿那小孩特有的鼓鼓小肚子,道:“你们食量小,现在吃了芋头,等会儿吃不下烧鹅。先让爹多吃点芋头,爹才不会抢你们的烧鹅。”

陈狗儿瞪大眼睛:“嗷!爹,赶紧多吃芋头!”

朱元璋想一脚把陈狗儿踹进烧炉里去,把陈狗儿变成烤狗肉。

他怎么会有这么糟心的儿子?

更糟心的是,这么糟心的儿子,他有三个半——陈猫儿因为不爱说话,被朱元璋勉强划为半个糟心儿子。

陈标笑着把陈狗儿往马秀英身边推:“别气爹,小心挨揍,我可救不了你。”

陈狗儿朝着马秀英扑过去:“娘救我!”

马秀英笑着接住陈狗儿:“好,娘救你。”

朱元璋一边吹着滚烫的芋头,一边抱怨:“夫人,不要太溺爱他们,小心把他们溺爱成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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