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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船队,按纤夫们整齐有力的号子声中,徐徐驶入蓟州码头。

码头等候已久的蒋奎,伸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就见一杆杆镀了金似的“杨”字商旗,在稻穗般金黄阳光中猎猎飞舞……

“来了!”

他急促的敲了敲身侧的四方桌,坐着喝茶的雷横、刘猛二人,连忙放下茶碗,起身跟上蒋奎的步伐,迎了出去。

一条条大船徐徐靠岸下碇,码头上等候多时的力夫们抬起沉甸甸的跳板就一拥而上,无人招呼却乱中有序,没有发生任何平日里抢客抢生意的推嚷显现。

吴二勇站在船舷边上扫视了一圈,瞧见栈桥上立着的雷横、蒋奎、刘猛三兄弟,当即纵身一跃跳到栈桥上。

“吴管事,好久不见!”

蒋奎笑吟吟的上前抱拳拱手。

吴二勇连忙避开,抱拳回礼:“蒋总兵,您太折煞小的了!”

末了又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的说道:“我们大当家的来了……”

蒋奎惊讶的一扭头,就见到一道白衣银冠、卓尔不凡的挺拔身影,一个踮脚一步跨过三丈远,轻轻落在了栈桥上……落地悄无声息,木板栈桥纹丝不动。

望着他这一踮一跨,蒋奎与雷横的眼眸都本能的缩了缩。

“可是蒋总兵当面?”

白衣人上前,笑吟吟的抱拳拱手道:“在下李锦成,久闻蒋总兵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果真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蒋奎心下惊讶暗道了一句‘他竟然亲自来了’,面上堆起笑容,热情的上前拱手还礼:“李大当家大驾蓟州,为何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俺们兄弟三人也好准备准备……”

“蒋总兵太客气了,我也是静极思动,临时决定随船过来瞧瞧,再说了,咱们自家人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李锦成拱着手笑道,末了目光转向蒋奎后方的雷横与刘猛,故作疑惑的问道:“这二位前辈是……”

蒋奎连忙转过身:“且容某家介绍,这位是俺兄长,闾山大当家的‘混江龙’雷横,这位是俺兄弟闾山五当家‘插翅虎’刘猛。”

“哦,原来您就是雷大当家的。”

李锦成笑着上前,拱手行礼:“久仰大名,说起来咱们还真有缘分,您的诨号与家父再世时的诨号,只有一字之差。”

雷横客气的笑着回礼:“区区匪号、不足挂齿,倒是李老当家的‘一杆银枪镇三江,不是猛龙不过江’的名号,雷某初出茅庐那几年,便如雷贯耳。”

李锦成笑着轻叹了一口气:“可惜啦,家父寿数不高,无缘得见雷大当家的,否则你们应当有的聊!”

雷横也惋惜的颔首:“缘悭一面,确实可惜!”

李锦成再转过头看向刘猛,笑意稍减:“见过刘五当家的。”

刘猛亦平平淡淡的还礼道:“李大当家的客气了,我们兄弟在城内略备薄席,还请李大当家不要嫌弃边关饭食粗劣,赏光一叙。”

蒋奎看出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一拍额头笑着打圆场道:“看俺这脑子,快快快,李大当家的快里边请……”

李锦成笑着一伸手:“蒋总兵请、雷大当家的请……二勇,这边就交给你了,你把数目和蒋总兵的弟兄交割清楚,哪些是二哥筹措的,哪些是杨堂主的筹措、哪些是项大少的筹措,一四六九点清楚!”

吴二勇:“是,大当家的!”

四人客套着往蓟州城内行去。

不多时,四人在蓟州城内最大的酒家雅座之内落座。

“蒋总兵再这么客气,我可转身就走了……”

李锦成拿起面前的酒碗背过身去,笑着避开蒋奎手里的酒坛子。

蒋奎大笑着坐回椅子上:“得得得,都是爽利人,咱就不讲究啥主客那一套,尽管吃尽情便是……店家,再取三瓮酒来!”

堂下小二哥高声回应道:“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李锦成这才回过神,将酒碗放回桌上:“这才像是自家人喝酒的样子嘛!”

“说来惭愧!”

蒋奎笑着摇头:“我兄弟三人多得你们兄弟几个襄助,至今却都不曾南下去访过你们兄弟几个,实在是没礼数!”

雷横提起他面前的酒坛,给自己满上满满一大碗酒,举起来示意道:“雷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这一碗,雷某敬李大当家的。”

说完,不待李锦成反应,他仰头就端起酒碗一口饮尽。

李锦成看了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酒碗、饭碗,再往雷横脚边的酒坛方向看了一眼,无奈的端起一盘冷切熏兔肉:“雷大当家这的确不怎么会说话,这酒都还没上来呢,让我咋喝……罢罢罢,以肉代酒,敬雷大当家的一盘!”

说着,他端起面前的兔肉,仰头往自己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面目狰狞的大口咀嚼。

三兄弟连忙起身相劝,席间紧绷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适时,店家也终于将酒送了上来,有了酒充当润滑剂,席间的氛围越发融洽,不一会儿就开始称兄道弟。

“李老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此番亲自北上,到底怎么个事儿?”

蒋奎面红耳赤的一手摩挲着络腮胡上的酒液,一手大力的拍着李锦成的肩头:“莫扯那静极思动的犊子,俺们哥仨虽久居关外,但江湖上的事儿,俺们哥仨也略有耳闻,若是有那马高镫短的地儿,你千万莫兜圈子,尽管直说便是,不管要人还是要刀子,都是小事一桩,喝完这顿酒,俺们哥仨就可以随你南下,草翻那群跟你们连环坞抢家业的啥啥啥锦帆贼……”

刘猛小声提醒道:“是锦帆坞!”

“那不重要!”

蒋奎一拍酒桌,反手一挥:“管他是锦帆坞还是锦帆贼,总之敢把爪子伸到咱连环坞的地盘上,俺们就不是答应,是砍成一百段还是剁成肉糜喂狗,老弟你说话,哥哥们去办了他!”

对面的雷横也端起酒碗示意道:“老二话糙了点,但理儿是这个理儿!”

李锦成抹了脸颊上的唾沫星子,心头琢磨着,二哥那一身匪气,是不是打这哥仨身上传下来的?

“三位老哥哥的情义,锦成铭记于心!”

他哭笑不得的四下拱手:“不过我连环坞和锦帆坞那点小打小闹,就不劳烦三位老哥哥了……”

“嘭。”

蒋奎一巴掌拍得酒桌上碗碟齐跳,而后横眉竖眼的粗声粗气说道:“你看不上俺们兄弟?”

李锦成连忙拱手:“哪里哪里,我不是这个意思……嗨,都是自家人,我就开门见山、实话实说,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老哥哥莫多心。”

“说话说吧,就我们连环坞和锦帆坞的那点争端吧,也就看着是热火朝天,真要摆平他们,都不劳二哥出马,我和杨老大、项大少任中去两个,一夜就能推平他们!”

“老弟之所以留着锦帆坞跟他们慢条斯理打对台,既是想自个儿争口气,也是想让底下的小的们都自个儿争口气,昂首挺胸做人。”

“我们哥四个平辈论交,也都是刀枪箭雨里滚出来的生死兄弟,若是事事都求着他们帮忙,就算他们不会因此看轻了我,我自个儿也会看轻我自个儿,长此以往,这朋友还怎么做?”

“我没几个好友,他们也没几个好友,我们都还想着这交情能打我们这一辈儿往下传,就连环坞那点家当,不值当坏我们兄弟四个这份儿交情!”

“我此番北上,也真没别的意思,就是二哥最近常和二勇念叨起几位老哥哥,说你们在关外插旗不容易,这马上又有几批东瀛仆从军送到你们上手,后边粮食和生活用品肯定是紧缺,这阵子草原鞑子又蹦跶得欢实,朝廷肯定马上就要控制边关互市,得想想法子先给你们弄些粮食和生活用品过来,不能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这不眼瞅着马上就又要入冬了么?小弟才寻思着抓紧时间过来看看几位老哥哥都还缺点啥,我们那边也好抓时间筹措,看看能不能赶在入冬之前给你们送过来,免得这个冬天难熬……”

“对了,二哥还说了,你们那边的老弱妇孺,也趁着眼下赶紧送进关,要是辽东这边没办法安置,就跟着我们的船南下,我们去想办法安置,后头一开打,再想送人进关可就麻烦了,你们被老弱妇孺拖累着,也没办法一门心思的跟鞑子干!”

酒桌上的哥仨愣愣的望着李锦成,脑子怎么都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就好像被天上落下的大馅饼,给砸晕了!

李锦看着他们没有焦距的眼神,忍不住抬起手在蒋奎和雷横眼前晃了晃。

蒋奎陡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李锦成的手,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雷横也忍不住问道:“杨二郎做这些事,图个啥?”

不怪他失礼,而是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人、这种事……

“图个啥?”

李锦成也被他问的怔了怔,末了忽然笑了,笑得还有些桀骜。

他再次朝着哥仨抱拳:“恕老弟说话耿直,要是有不中听的地方,老哥哥们别往心里去……我以为,你们可能是在边关待得太久了,根本不知道,‘杨二郎’这三个字在北方武林、在南方武林,在整个大魏都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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