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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朝安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嘲讽。他被向家大小姐整整嫌弃了大半辈子了。

突然,圆圆接起了电话,催妈妈快些,小颖和方医生在外面等着了。

向项瞥一眼圆圆手机视频里,孔颖和那个看上去有点黑滋滋的方医生有说有笑的样子,到底没请不熟悉的人上门来。

栗清圆忙着出门。那头,栗朝安拿紫砂炖锅炖得老鸭汤快好了,问圆圆要不要喝点走。

向项嫌弃这搁了好几天冰箱的鸭子,炖出来,汤头也不灵了。怪栗朝安当天就该炖了。

随后,很寻常地问起栗朝安,那晚冯家有没有上门来坐坐?

栗朝安没明白她说什么。

两厢一串联,栗朝安才知道那晚是冯家小儿子送圆圆回来的。“她说她打车回来的。”

向项当即嗅到了点不对劲。

圆圆出门前,向女士经典的CALL BACK,却不是问她了,而是问栗朝安,“冯家那个小叔子结婚了吗?有三十了吧。”

栗朝安经典的一问三不知。他上哪里知道。

向女士怪他木头一个,“哪个结婚的小叔子会陪嫂子来啊。要陪,肯定也是妯娌一起来了。”

*

栗清圆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拿包挡太阳。

孔颖和方医生一齐看到她今天的打扮,都被狙击到了。

孔颖来的时候坐在副驾上,这时候也没高兴换了,掉过头来,看着栗清圆上车,连忙笑话她,“今天为了谁,规格这么高!”

“向女士的人情债。”

孔颖撇撇嘴,一副贼兮兮的笑意,“不见得吧,你小心掉进泳池里!”

方医生不明白孔颖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掉到泳池里?”

啊。孔颖长叹一声,虽然知道方医生喜欢清圆,然而,这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人人平等。昨天商量去之前,栗清圆说她不去的。孔颖就激将她,为什么不去,你在躲谁?

栗清圆不明白,她要躲谁。她什么时候这么鬼祟的。于是,便说去。

今天出发之前,向女士这么一通,她又好像解释不清了。解释不清干脆不解释了,她没必要事事自省自证。

况且,里仁路那里是处商业公馆。消费消遣的地方,她又为什么不能去!

*

里仁路·公馆。

流浪动物救助站在物业大楼的南楼一楼处一个六面见光的玻璃幕墙阔厅里。

后头还有个小院子。听说这里是户户租赁业主一齐出钱捐助出来的。

站长也是这里的租赁业主之一,他本职工作是做建筑工程的,时常跟着项目出去,这才招募了几个志愿者帮他。

救助站这里的日常脏乱且辛苦,最重要的是义工性质,没有酬劳的。

然而,来这里的几个志愿者都很友爱团结,本着爱护、救助、宣教的原则,他们的站长面试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总要强调:不是真的慈悲,请别来。

栗清圆怀里抱着七七,这快一个月,它已经被孔颖养得结实了好多。

而孔颖今天也顺带着把她的聚宝也带了出来。

一大一小,两个明亮的孩子,跟笼子里的那些和院子里溜养的比起来,栗清圆下意识具象地明白了什么是流浪。

向女士还老说她是菩萨。瘦骨嶙峋,皮毛尽失之前,栗清圆真心觉得她没有多少慈悲心。让她反反复复在这里待着,她不是不能好好照顾动物,而是她的心灵会致郁。

她像个没有经济能力,无奈要把自己孩子送人的不负责任的父母。

终究,她没有肯。

“小颖,七七的所有费用我都包了,你再帮我养段时间好不好?”

栗清圆临阵又反悔了。

方医生的志愿者朋友也鼓励,能领养总归比在这里助养,条件会更好些。

孔颖家就那么大,她已经有三只猫了,不能再多了。孔妈还得顾她的生意。

就在孔颖一时犹豫之际,方医生站出来,“不行,搁我那里吧。”

方医生自己有猫有狗,医院那头也有许多客人寄养在那里。栗清圆也知道,他或许是个合适的选择。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倘若起初真的合适的话,他们也不会来这一趟。

最终,栗清圆捐助了一笔流浪动物救助费,抱着七七出来了,她跟志愿者说她再想想办法。

或许,她可以说服爸爸领养了。

才从楼洞里出来,孔颖便唱衰起来,“拉倒吧。栗老师平时一个生人都不愿意见的人,你让他养只猫,整个屋子都不能要了。”

是的。栗朝安从前就说过,其他什么都可以迁就圆圆,但是皮毛动物不行。

栗清圆有时候也搞不懂,爸爸到底是真的洁癖到这个地步,还是真的因为妈妈过敏,他也跟着精神抵御起来了。

一路徒步向南,公馆南广场这里,他们在林荫一处歇息。

广场中心今天晚上有音乐喷泉,下午不到五点,已经早早地坐了好些人。

许多游客在喂鸽子,落日余晖里,小红楼的房子,晒得一天的草坪地,那青色像被煮熟了似的,穿圆白领短衫、一脑门子汗的孩子们助跑,振飞一大摞栖息的白鸽。

孔颖把聚宝交给清圆,她要去一下厕所。

“算了,还是我帮你养吧。”她知道清圆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想因为任何事亏欠方医生。

孔家自从孔爸去世,经济远不如从前。

孔妈一面靠原先家里的几个房间收租,一面借着靠近医院的便利,把一间临街的铺子劈出一间来,支了几个小灶、炉子,借给外乡来这里看病的家属烧饭炖汤,挣个火费。就这样,有些邻居街坊还眼红,时不时会举报,用火过度不安全。

栗清圆知道孔颖这个人好面子,有时候哪怕棘手,也不愿意朋友为难。她本来养自己的几只猫,孔妈就多有微言。就好比长贫难顾一样,有些情意,帮一时千万不能习以为常地指望别人帮一世。

猫是她捡回来的,栗清圆无论如何要管到底,管到位。

如是想着,她把两只猫都从航空箱里放出来。趁着太阳下山,让它们在这阴凉处玩一会儿。

隔壁樟树花坛边上,有个老人家也在喂鸽子。

聚宝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猪突猛进小豹子般地扑冲过去,鸽子被这光电般的动静惊到一个翅飞,聚宝腾空一跃,伸爪一拦,忽地前爪合围,落地一个抱摔,

最后死死摁住了那只鸽子。

栗清圆身上的裙子比平时通勤的一步裙跑起来还费劲,她今天又穿的平底半拖凉鞋,一个着急,当真跑丢一只鞋。

一面惊呼聚宝的捕猎战绩;一面趔趄洋相地回头找自己的鞋子。

方医生见状,笑着跑过来帮她捡鞋,再看热闹、欣慰促狭地笑她,“清圆,你慢些!”

喂鸽子的老伯也跟着笑起来,笑他们的猫,“好了不起的小东西,鸽子都扑得到。”

方医生俯身甚至蹲下,把捡回的鞋子给栗清圆穿上。

那头,老伯也拍拍手,略微费力地要站起来,不时,有人伸手来扶他。

冯钊明酒后震怒,免得里头一席宴会被他冷场到,才出来透气的。这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点,始作俑者的老二跟出来,还惺惺作态地要来扶他。

冯钊明并不买账,哪怕外头,也断喝教子的模样,“汪春申那些鬼混账事,想都不要想,不然就给我滚出冯家去。你给他养这十五岁的儿子,传出去,谁家好人家的女儿敢嫁给你!昏了头了你!”

被骂的冯镜衡一身正装西服,外面太热,他干脆脱了外套,再从口袋里翻火机。

岂料,找到了火机,才发现刚才别在耳际上的烟,来的路上,走丢了。

这烟和火拆了家,再被老头吵吵,外面这个点了,还没完没了的知了声,

以及,不远处一男一女歪一块那不识趣地看。

终究,二世祖发他不痛快的癫了,

“有完没完,别人的家事这么好看是吧,啊!”

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栗清圆被冯镜衡陡然转脸的一顿邪火,噎吓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