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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名状◎

栗清圆短时间头脑风暴,不会的。爸爸绝不会再肯季成蹊进门的。

而冯镜衡把着门的样子,栗清圆真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连忙过去,捋下他的手。他是个什么人,爸爸还不清楚,栗清圆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唯有庆幸,她今天跟他说了铃兰。

不然,冯镜衡的臭脾气,可能即便当着她爸爸的面,也会直截了当地问,花是谁送的?

而恰恰是他的沉默对阵,才反证了,他知道了,知道的彻彻底底。

栗清圆身上还穿着冯镜衡的外套,她仰头瞥一眼他,无声地求他,别这样,我也不准你对爸爸说些犯上的话!

冯镜衡看在眼里,制胜心更是腾腾地。他得告诉栗清圆,倘若你爸爸今晚敢这么拎不清地留客到现在,或者两个人职业病地对影自怜,那么,今晚……可就真的要他来当这个岳父了。

冯镜衡当着栗老师的面,归归圆圆的耳边发,同她轻声细语地说话,“不是买了饮料给栗老师的么。也说好给我尝一口的。我顺便借一下洗手间。”

栗清圆听着点头。算了,他只要不发疯,面子上过得去。就随他吧。于是,当真牵着他要进来的样子。

栗朝安气得不轻。一脸铁青,瞥一眼“外向”的女儿。他从来鄙夷封建社会男婚女嫁的糟粕话的,今天头一回气馁下来,这难道不是现成的例子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没嫁呢!圆圆从来不是这样的。栗朝安舍不得怪自己的女儿,于是把一切症结归咎于外因。

圆圆领着这个比栗朝安还像爹的人进了门。

屋里自然没有别人。

栗清圆说真的,松一口气。由着某人在那勘察现场的扫视着,把手里的棒打鲜橙拿一杯给爸爸。冰袋已经化了不少,她去卫生间把冰倒干净。

回来催冯镜衡,“上洗手间的呢?”

冯镜衡喝一口圆圆这一杯,也看着栗朝安手里的这杯,哂笑,“栗老师也会喝么,我听圆圆说您很养生的。这些,该喝不惯吧。”

栗朝安一肚子火。正要些冷的败败的,“嗯,再养生也架不住圆圆她心血来潮啊。你和她说了,她听么?”

冯镜衡会意,一双含情目,信手拈来,“心血来潮证明还年轻。要不怎么说干什么都得趁早呢,因为年轻就是经得起摔打,忘性大也好消化。您见过的我哥哥家那两个毛猴子,一天恨不得十八个跟头,有什么要紧,跌一下就爬起来了。”

栗朝安往这位二少爷脸上投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敌对。栗朝安心想,你还给我上起课来了。这拐弯抹角地招呼谁呢!

冯镜衡:你和你女儿前男友再会面,给你一百个理由,也藏不住你的私货私心了吧!难怪你弄个什么鬼名堂长崎蛋糕没人稀罕鸟你呢!

栗清圆看着苗头不对,把冯镜衡往卫生间里拖,开着水龙头跟他说话,没肯他开口,栗清圆拿手指他,“这是我家。你不要发酒疯!”

被她这么一提醒,有人这才意识到她的底线在这呢,只要不发酒疯,她怎么着都能接受。那么,就先跟他说说吧。冯镜衡近身来,“门口那束铃兰是几个意思,搁那,来悼念还是上坟的,悼念他枉死的爱情?”

栗清圆才要张口,欺身的人突然目光一紧,来了一句,“这就是你一天跟我反复强调你最爱的花是铃兰的意思?”

“什么?”

“他每年都送铃兰给你。”这是一句笃定的陈述句。

“……”

“他知道你喜欢什么,于是,你来通知我也这么做。”

栗清圆羞红了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栗清圆,你给我个理由,他要这一天还来看你,以至于,你爸并不驱逐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告诉你我喜欢铃兰,与别人无关。”栗清圆并不敢告诉他,季成蹊已经送过一次了,她拒绝了。甚至可能就是从她口里揣摩出点什么,才再次上门来的。

“是你和他分不掉,还是你爸爸和他的翁婿情分不掉,嗯?”

栗清圆一时间,一口气沉到身体最底下去了。她知道冯镜衡生气,不生气不明白就不是他了,但是等他说出如此会发难人的话,她极为地不舒服。

愤懑的人干脆不开口了。别开目光,愠着脸的人不满她这个时刻的哑火,来拨她的脸,悄然地对峙态度。

栗清圆并不多响应,只声明,“我爸没你想得那么拎不清。他有他的处事法则。他眼里的女儿是独立的、自我的。他即便想把季成蹊的东西扔了,也是想着等我回来处置。”

“你还这么清楚正式地喊那个人的名字。”

栗清圆一愣,她一时间好像成了个模棱两可的伪君子。说什么、做什么全是错。处处都能被人拿到把柄。她干脆也不赖了,“是了,我还记得他的名字,我并没有和他分手多久,久到我把他忘到失忆的地步!”

冯镜衡闻言来紧紧揽住她,堪堪一只手臂,足够把她箍得牢牢的。他觉得这样的栗清圆务实极了,也有种极了。她就这么实在地承认并没有把她的过去式忘得一干二净,冯镜衡偏偏不能把她怎么样!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他一直在争取的甚至掠夺的,就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热息之下,栗清圆微微仰头看了眼一时愤懑不语的人,她才要张口弥补些什么,一个名字而已,他仅仅还活在我良好的记性里而已。

冯镜衡看在眼里,原本她今天就为了他调度般地让出几个小时迁就他,或交际应酬或床笫之欢,栗清圆的脆弱与疲惫全在眉眼里,这个点了,他不愿意再为难她。即便出现危机,冯镜衡很明白,他要解决的矛头也永远不会是对着她。

于是,没等栗清圆开口,他别着她下巴,低头来凑吻她。汲取或安慰,以这样无名的方式过渡。

他们在郊区别墅那里,伊家一个六岁的孩子站在别人掩上门的外头,也知道敲门得了允可才能进。

已经过了零点的栗家,栗朝安这一回,彻彻底底的主人觉悟。

他一没敲门,二没出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开门而入。

门后面的墙吸一径到底。栗老师浑不觉得失礼,撞见的亲吻,也无动于衷。只是踱步朝里,伸手去旋上了水龙头。

栗老师的家教充斥整个卫生间,“冯二少爷,你初次登我门的时候,是那么擎着架子,斯文有礼。你现在,我有必要问问你父亲,你们冯家的家教就是这么彪悍且霸蛮的嘛,啊!做实业的企业家就是这么教养子女的嘛!还是他冯钊明有两个儿子,也就舍得拿老二出来招赘了。你这样赖在我这里,除了你愿意给我作上门女婿,否则,我没理由担待你到现在。”

栗清圆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见识爸爸的光火。

是真急了,急得不管不顾。

然而,她被爸爸这样一个箭步般地冲进来,闹得不敢抬头看他们。只听到冯镜衡来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栗朝安彻底爆发了。几乎怒喝了一句,“你给我滚出来!”

冯镜衡当即松开了栗清圆,昂首阔步地便跟出去了。

栗清圆生怕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打起来,太离谱了,她一个头两个大,想着向女士又远水救不了近火。甚至想哭一哭,为什么人家的妈妈都能在一个屋子里,而她的那么远!

圆圆才跟出来几步,栗朝安便严格地呵斥她,要她去卸妆洗澡,几点了,明天不过了?

“他是个少爷,家里的金子通麻袋装的,你当你也是啊!”

圆圆一愣,愣着听爸爸这样说,面上只觉得委屈。栗朝安看着女儿扁嘴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岂料边上的冯镜衡听不下去了,“栗老师,您有什么火气冲我来。您干嘛为难自己的女儿呢。”

“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有,您在骂我女朋友。我能坐得住?”

“你还知道她只是你女朋友啊,不知道的,以为你俩结婚十年了呢!”

冯镜衡笑出声,他这么痛快地笑着,更是招得边上的栗朝安额角生跳。这是个什么人!这么邪性且没脸没皮!

冯镜衡外套还在栗清圆身上。他走过来,当着栗老师的面,翻了她衣服上的几个口袋,栗清圆当真石化了般。只见冯镜衡从他衣服里衬里翻出包细支荷花烟来,也安抚她,“别怕。去洗澡,乖。”

某人重新坐回去,分烟给栗老师,他没带火,管栗老师借火机。甚至家常口吻地告诉栗老师,“我家老头迷信得很,他抽烟从不借别人的火,也不大分火给别人。我们弟兄俩要是没出正月,给他看到抽烟跟人家借火,要被老头骂死!”

“所以某种程度上,我跟栗老师借火,也是犯了我的家庭忌讳。”

栗朝安无动于衷,甚至面露嘲讽。在他眼里,乖张钻营话术的人,终究把圈子给兜回来了,“我不忌讳。尤其您是我女朋友的父亲,再不要脸点说,没准未来是岳丈。”

栗朝安:“我消受不起。你借火就借火,别这么多云山雾水的花头经。”

红木沙发上的冯镜衡自顾自点了根烟,再将燎着火的火机递到栗朝安眉眼下,几分晚辈的自觉,更有点纳投名状那意思。仿佛这根烟顺着他的火燃起来,两个人就瓜葛起来说不清了。

擎着火的人终究急躁起来,“烫呀,栗老师!赶紧着吧!”

“我没那工夫陪你抽烟。你也给我抓紧走。”

唇上叼着烟的人,把塑料火机按得发烫,松了手,换另一只手再来,投诚的执意,“一支烟。抽完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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