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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枯石烂◎

冯镜衡几回阖着外衣要躺她床上,都被她嫌弃得很。

今天,她自己这么躺着就不说什么了。进门,鞋都没来得及换,他替她剔掉两只高跟的凉鞋。

屋子里只有客厅开着冷气,远水救不了近火。

冯镜衡势必得起来,他不能听她说些什么,更不能看她委屈的眼泪,不然会一发不可收拾,他才动了动,要起身开。

栗清圆感应地攀住他颈项,不让他动,更像不让他走。

冯镜衡笑了声,就这么僵硬着身体,撑手在她耳边,取笑道:“假干净。这床还能要么,你看看。”

栗清圆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她依旧固执、自我,“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说了算。”

听这话的人尤为地受用,他也禁不住她这样的蛊惑,手去她衣衫下,栗清圆俨然七七一样,无论那力道多么发淫发邪,她俱没反抗。

不,她比七七乖顺多了。乖到离谱,乖到那只手堪堪搓揉住她腰臀,那沾污在掌心的水渍,被重新恨不得揉进她身体里去。

栗清圆这才吃痛地出了声,戾气的人来堵她的声音,几乎濒临的理智,问了句极为不着调的话,“家里有那个吗?”

栗清圆却秒懂了,骂他,“神经病,家里买那个干嘛。”

冯镜衡非但不觉得失望,反而意外、得趣,他追撵着的嘴脸促狭她,“怎么这么聪明的啊,一下子就明白我说什么。”不是聪明,而是他们想一块去了。

冯镜衡笑得得意张狂,身下的人不无恼怒地一把推开他,任由他摆成个大字躺在她床上,占据得满满的。

栗清圆率先起来,也要他起来。万一她爸爸回来,看到了,又要说了。

迎面盯着天花板的人,暗自吐一口气,他递手来,要她亲自来拉他。

口里依旧不无轻佻的思量,“可以买点。”

栗清圆理好身上的衣服,回头看一眼他,冯镜衡一只手枕在脑后,笑得几分若有所思,“没准会派上用场呢。”

“不要脸!”

“我没说我们。”

床边的人听着发怔,她心想,不是我们是谁。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

两个人去洗手间,原本栗清圆回家第一时间都是卸妆洗澡的,想着冯镜衡在这,爸爸待会回来,看到她洗澡没准反而误会什么。

于是,两个人挤在卫生间里一并洗脸、洗手。冯镜衡把她的两只手按浸在凉水里,问她,“没什么要朝我说的吗?”

“说什么。”

“说我想听的。”

“没有。”她挣脱出她的两只手,也把水龙头带上,叫他别浪费水。擦完手的毛巾,递给他。

冯镜衡就这么耷拉着两只手,哩哩啦啦地要往地砖上滴水,栗清圆看不下去才上手来帮他擦,听见人高马大的人哼一声,“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她仰头问。

少爷命的人,他享受着她难得的“伺候”,也骄矜地告诉她,“你爸都告诉我了。”

“……”

“五十大板论。嗯,这样我就很知足了,就由我俩都泡在河里,自渡上岸。谁也不救,这样最公平。”

栗清圆听不明白疯人的疯话。

冯镜衡就跟她说那最经典的,婆媳都掉水里,在栗清圆这,她绝对不稀罕这个问题,只有性转版。

栗清圆擦完他的手,去重新投洗毛巾,也冷冷鄙夷道:“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学游泳,学会了就不必担心别人不选他了。我正在校译的作品,作者有一句话我尤为地认同:/我只有你了,这话绝不浪漫,甚至命运的权柄都交给了别人。/

唯一题昭示着你永远没得选。而别人便成了,许与不许之间的君恩。”

冯镜衡端详这样的栗清圆,也在遐想,如果当初的向宗也如他甥女这样清醒理智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栗清圆把洗过的毛巾两只手来绞干,瞥冯镜衡一眼,发现他听后意外的沉默,不辩驳。心想,她是不是又说了不中听的话了。连忙仰头来看他,冯镜衡丝毫没生气的影子,反而来帮她绞。明明她已经绞过一遍了,他依旧重新拧出一把水。

毛巾挂到阳台上去风干的时候,冯镜衡才问她,“搬出去住或者周末外宿的事是认真的吗?”

栗清圆怪爸爸的嘴还真不严。也为了刚才一时冷漠发言的找补,她嗯一声,“你觉得我该考虑哪个?”

冯镜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回复手机消息的样子,一心二用,同她说话,却不是帮她参谋,而是很明显的答案,“你的诉求压根不是搬出去。”

“你怎么知道?”

“这两个压根不是一个赛道的竞品。很明显,搬出去是用来吓唬你爸的。你这种四肢不勤的人,也舍不得搬出去。”

栗清圆面露洋相的笑,“你才四肢不勤。”

冯镜衡再道:“我也不支持你搬出去。”

“为什么啊?”

“影响邦交和谐。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人性永远不变的博弈。”冯镜衡要给舍费尔打个电话,那头的一笔报价,冯镜衡并不满意。他起身要去她房里打,最后很认真地聊一个设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直住在这里,直至你出嫁。”

栗清圆被他说得懵懵的,她嘴里喃喃,你怎么口吻比我爸更像爹……地啊。

冯镜衡没听见,已经与舍费尔通上话了。这个很爱思与辩的人,又和他的头目代理商吵吵起来了,德文夹杂着英文,冯镜衡冲舍费尔吆喝,老伙计,这种没有赚头的热闹仗,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保证我不骂人啊。

栗朝安回来的时候,冯镜衡的一通电话还没讲完。

玄关柜上用花瓶水养着十来支鲜艳的红玫瑰,屋里另一张边柜上养着的是圆圆前天晚上带回来的铃兰与绣球花。

谈个恋爱,能去开花店了。

父女俩照面,圆圆很是乖觉地喊了声爸爸。

栗朝安也一副健忘的样子,只问桌上那些是冯镜衡摆的?

买的熟食不但装盘了,还用防蚊蝇的罩子罩着。栗清圆并不想朝爸爸撒谎,也没必要,坦言是她弄的,“他哪里会这些。买了,袋口扎得牢牢的,甚至都不知道敞开来。”

栗朝安不无灰心的样子,怪圆圆,“那怎么好。一样事情不会做。”

圆圆实事求是,“妈妈也一样不会。”

栗朝安哼一声,“我教你和好人比,你非得找个差生对齐。”

“我要告诉妈妈,你说她差生。”

栗朝安就此打住了。洗手来预备下厨再炒两个菜,说到某个差生,栗朝安要圆圆给向项打个电话,“问她那个手腕好点了没?”

冯镜衡打完电话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忙问师母手腕怎么了。

栗清圆昨晚疏于留心,并不知道父母的一些异样,说话间就拨通了妈妈的视频通话。

问起了向项的手腕。

向项道,昨晚你爸爸帮我揉了下,今朝起来就好多了。膏药还贴着呢。

冯镜衡试着加入了她们母女的会话,栗清圆甚至都不必亲自跟妈妈解释缘故,某人自己全和师母和盘托出了。

向项在那头尤为欣赏地点头,她对于投脾气的人就是这么偏爱,恨不得扯着嗓门的声音,说这世上多几个他们这样的人,就少几个长着嘴全是摆设的哑巴。

冯镜衡机敏地并不接话。只作关怀师母的伤。再试着问,老师今晚请客呢,要不要他派船去接师母?

栗朝安炒出一盘新鲜锅气的尖椒炒肉,往桌上端,听到会话里的这一句,不免往他们那里投一眼。

听到向项来一句:“他请的东西配不上你这么大的阵仗的。我不用问也知道。”

栗朝安搁下手里的肉,冷哼一句,画外音地问:“我请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冯镜衡即刻起身来,把手机交给了问话的人。栗朝安并没有推辞,当真接过来,也听到向项罗列出他买的熟食,再掂几个菜出来,质问,她说得对不对?

这么多年了,栗朝安是怎么个实用主义者,她还不知道。

栗朝安轻蔑一句,“过日子不就这样。我每天忙完下班,再有时间折腾几个菜出来把你们娘俩喂饱,已经很不容易了。”

向项这一回并没有反驳,“我知道呀。我从来没说过你的菜不好吃啊。”

栗朝安再医生口吻地过问她的手腕,向项也有问有答的配合,说没什么事了。

她昨晚喊腰椎不舒服的,栗朝安叮嘱她抓紧去拍个片子看看。不行,他来帮她安排。

向项声称没什么事,也取笑栗老师,你这么公然地走后门很少见啊。

边上的栗清圆听到这,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点什么。她不作声地与冯镜衡汇视了眼,两个人心领会神,栗清圆也瞬间明白了他刚才在房里说的那句:我没说我们。

晚上这一顿家常便饭足以排到冯镜衡人间烟火档吃席的前三名。

他说他小时候在他爷爷奶奶那里吃得氛围跟今天差不多。连孛荠炒出来的夹生都一模一样。

没什么讲究排场,没什么宾主之分,喝的酒也是最简单的洋河酒,里头泡了根人参。栗老师的话更是且糙且潦草,说是本家的一个侄子送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没准是个参没准是个棒槌,谁知道呢。

冯镜衡笑了笑,一面把栗老师分的这杯酒一饮而尽,一面痛快地应栗老师这句话,“我明天就送个管保真的给您,泡着,下次我过来喝。”

栗朝安有人陪着喝酒,也不再几杯小酌的自觉了,大概人人都需要个搭子。栗清圆凡事爱拉着孔颖作搭,孔颖买什么为了凑满减也爱怂恿清圆来一单。搭子的乐趣,今天也体现在栗老师这,他一面啜酒一面乜一眼冯镜衡,“我跟你说,只是告诉你它不保真,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某人:“对啊,我知道啊。它保不保真,不影响我送你个真的。泡着,到时候,你不就明白真伪的区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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