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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盐红着眼眶盯着人。

孙施惠随即道:“清楚了就去好好上班。天塌不下来,我和你爸都还在。”不准为第三个男人淌眼泪。

*

周三下午琅华就安排了父亲住院手续,做定期的每月身体检查。

在此之前,姑侄俩在孙施惠的办公室辩了一场。汪盐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下班回来,孙施惠讲得倒轻松,汪盐问他们辩的结果是什么。

什么。孙施惠满不以为然,他只说琅华这些年了依旧是没长进,遇到事就跳脚。哪怕对象是她亲妈。

汪盐却只关心孙施惠什么想法。

有人没什么想法。倒是有做法。

周三这天,爷爷入院等候周四的检查,孙施惠只晚上入夜后短暂露面,交代了几句,临走前说周四他和赵寅轩那里有馆稿设计图要看,可能一天的会和安排。

要琅华受累些,任何情况,及时与他沟通。

琅华哪能受孙施惠这种傲慢冷漠的气,两个人在廊道里就对峙了起来,琅华问孙施惠,“这是什么意思?”

“你当真由着他们了?”

孙施惠好整以暇地笑,反问琅华,“那么你觉得我要做些什么?琅华,现在是你和你母亲不睦,你不肯她回来探望你父亲。不是我呀。”

琅华气得几乎要发抖。

孙施惠继续反问她,“我如何替姑姑出这口气呢?拼着忤逆不孝的名义,勒令爷爷不肯接他的故人回头?”有人冷漠一记笑,“我又落什么好呢?事实也是,琅华,我这些年哪怕是既得利益者,也付出了我该付出的,无论是辛劳还是苦劳。”

孙施惠说,走到这一步了,他不会允许自己背负任何不孝的骂名的。“我和你一样,只得我该得的。”

汪盐陪孙施惠一起过来探望的,某人说完他想说的,即刻牵她的手要离开。

琅华喊住自己的侄儿,“孙施惠,你就是恨爷爷,你恨他,也恨我。所以你恨不得我们打翻天才好呢!”

有人站在廊道那里,没有回头。汪盐要,他也不肯。

琅华继续,她孤立无援的这一刻,才明白这些年,孙施惠在这个家是怎么熬过来的。七八岁的孩子,一天天熬到今天,无父无母无亲信无手足。有的只有规训和教养。

“你也恨我当初任由你和康桥来往,再告诉了我爸。”琅华恶意地笑着,“是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和阿哥走上一样的路。”

孙施惠依旧牵着汪盐的手,没有回头,也一字一句告诉琅华,“我和谁的来往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赖也不会迁就任何人。”

琅华徒然落泪,“可是你就是恨我们,恨我们让你和你母亲生离。”

“施惠,如果隔了这些年,你的母亲也回来找你,你要如何面对她!”琅华哭得潸然,她说她恨透这种日子了,每个人都自私自利,只守着自己。

也恨阿哥死了,他不死,这个家不会这样的。

孙施惠这才转过身来,把一天前跟汪盐说的话,难得的不吝啬,知会琅华,“天塌不下来,你也不会死。琅华,不是问我如何面对我的生母吗?我可能比你侥幸些,因为那个女人永远不可能登孙家的门。”

“而其他,姑姑,我们做不到孝,那就顺吧。这可能是我作为孙姓人最后的自觉了。你替你阿哥,我替……我父亲。”

*

周四这天孙开祥的全身体检,终究孙施惠没露面。

汪盐也没告诉他,自己趁着下午外勤便利的时候,辗转来到医院。周主任知道她是施惠的太太,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来替施惠的。

老爷子的一应情况都告诉了这位孙儿媳。

之前手术的结果就只剩保养、带病延年,这一次的检查,依旧不是特别乐观,周主任保守估计,也就半年到十个月的光景了。

还有的报告没出来。周主任说,一有结果,他会再第一时间跟施惠联络。

汪盐慎重地从周主任办公室出来,准备去爷爷病房的时候,遥遥看到津明领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出了电梯。

不多时,琅华就出来,扬长而去。汪盐想追也来不及。

等她没赶上琅华的脚步,再想折回病房的时候,津明阿哥从里头出来,迎面碰上了汪盐。

汪盐没开口,就听到里面泣诉的声音。

她一时却步了,暂时不打算进去了。因着孙施惠的立场,她不想他再次沦为最后的知情人。

只托津明阿哥转告,说施惠让她过来见一面周主任的。而爷爷里头,她就暂且不进去了,进去了叫两个老人面上都难磨得开。等收拾好平静下来,她再去打招呼。

孙津明看汪盐默声就要走的样子,喊了她一声,“盐盐,你和施惠……还好吧?”

汪盐不解地看一眼孙津明,她始终尊重地喊他一声阿哥。微微点头,对外,她始终维护他们夫妻的名义和颜面。

“孙施惠不是这种人,他说不来就不会要你过来问任何情况。”孙津明饶有深意地试探着汪盐什么。

而汪盐只淡漠地抬头投一眼孙津明,“是的,孙施惠这个人比谁都嘴硬。他嘴上说着不来,可是我来前,他电话已经打过周主任了。”

孙津明面上不表。

汪盐继续她护犊子的口吻,“他这么多年一向这样的,我爸说他,嘴比骨头硬。”

倒是津明阿哥。汪盐临走前,依旧正式口吻地称呼他,“其实今天这样的会面,你完全可以稍微提醒一下琅华的。”

“提醒什么?”孙津明一向只是办事人的觉悟。无论他是替二叔还是施惠。

“提醒琅华,她母亲过来了。”因为每个人都有他们难回避难自领的怯。人生不是只有勇气和懦弱两个余地的,中间,还有许多不得已的怯。

孙津明一时愣在那里,由着汪盐说她先走了。

*

从医院出来,汪盐就给孙施惠打了电话。

没有接通。

汪盐还在想他说过的那两种情况,不多时,没等她走到停车场,那头回电了。

惜字如金地告诉她,“在开会。”

汪盐到底老实交代了,“我在医院,见过周主任了,也知道你也知道情况了。”

“嗯。”

“孙施惠,你奶奶过来了,可是我没敢进去。”

“为什么?”那头冷冷的笑意。

“不知道说什么。”

孙施惠取笑她,汪副理的社恐好像时有时无。信号不太好。

“是他们在里头哭,我哪里好意思进去。”

“你忙完了吗?”他换了个话题。

外头已经四点半了,私心溜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嗯,算是可以提前收工了。”

“那就过来吃饭吧。”孙施惠问她高不高兴。

他那头在酒店,约了赵寅轩他们谈馆体设计定稿,正好差不多了,准备吃饭。

“你要来吗?”

“……”

“正好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来了告诉你。”生意人最大的本性就是喜欢利诱。

“你先说。”汪盐和他犟。

孙施惠大概讲这些的时候没避讳身边人,一行男人听到这通家常电话不顺畅的样子,直笑话施惠妻管严。

某人也干脆激她了,“不是要吃瓜的吗?不是好奇富小姐漂不漂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