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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以蔽之,她不爱足底按摩。

等汪盐没所谓地讲完这一段,孙施惠用一种很鄙夷的目光审视着她,嘴里寂寂有词,骂她和她的中年企业家女老板,“俗!”

汪盐满不服输,“我不觉得。除了我没适应人家技师小哥的手劲,其他我还蛮喜欢的。”

有人过来拖她的脚,要她告诉他,喜欢什么,什么手劲。

他不知道捏到她脚底哪里了,汪盐说好疼,“是什么穴位?”

孙施惠觉得她这些天像是改了性子,偶尔蹦出来几句,很像撒娇。又过于软糯,他前几天就笑话她,端午节过了,别还实心的糯米啊。

汪盐懒得理他,说以和他同一生肖为耻。也不稀罕骂他,猪还是狗,因为他不配,不如。

眼下他和她胡诌,告诉她,她疼的是什么穴位,“肾。”他说他找到她老是那什么的时候一口气上不来的原因了。

“呸。”她朝他窝心一脚。

被挨了一脚的某人,懒懒起身,要去赴应酬局,临走前还莫名其妙地提要求,“以后不准点男技师。”

“凭什么。”汪盐才不听他。连琅华店里都好几个男销售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科学依据,但也有口口相传的试验道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有时候,人就得务实地相信,疲劳疲乏平庸的时候,需要一些风景来提神。

汪盐觉得这没什么可羞耻的,这是人最基本的审美。

孙施惠没空陪汪夫子吊书袋子,总之,她说破天,也不准点男技师了。

“为什么?”她拿平板投屏到电视上,难得有闲心,追起网剧来。

孙施惠拾起外套要往外头去,被她连问了两回,他才淡淡瞥她一眼,“因为不喜欢任何人听你的声音。”

汪盐真的一秒愣在那里。因为她听懂了他的话。

剧里正好播到造反上位的太子男主,执意要纳罚没教坊司的女主为侧妃。

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在男主口里幽幽然道出来,有几分势在必得,也有几分心有不甘:唯她,甚得孤心。

外头司机老姚难得进来等施惠。因着节前老姚家进了个孙子,照例给孙家几处都分了红蛋。没敢送到孙开祥院子里,一来怕打扰他养病,二来也怕老爷子多心。

汪盐得了人家伴手礼,也让阿秋捎过去两个人情份子。说一个是爷爷给的,一个是他们给的。

孙施惠知道这事,汪盐跟他提过。没成想老姚又客气回来,拎了一篓子鸭蛋和一篓子白玉枇杷。

说是家里见者有份。老姚实在地搁在廊下,人都没进来。

汪盐出来和他说话,“早知道不要阿秋捎给你了,这一送,又折腾你还回来。倒是我们落了个嘴上便宜。”

老姚憨憨笑两声,说都是时令货,不值多少钱的。“反倒是你和施惠封那么大的人情去,叫我们过意不去,家里头都说我了。”

汪盐站在廊下,俯身拣了个枇杷剥着吃,朝老姚摇摇头,要他下回不要这么客气了。本来就是喜庆的事,大家一道开心开心。

正说着闲话呢,孙施惠跟着出来。全由着汪盐应付他们,只问说完了吗,说完我要走了。

汪盐当着阿秋和老姚的面,没和他贫嘴。只提醒他,“别喝酒。今天本来就是该你守夜的。”他倒好,把琅华吆五喝六地喊回来,自己倒是一周四天不着家。

“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正主夫妻俩说事,旁观者也不好插话,只垂手等着。

“我给你打电话,也要你清醒着啊。”

“你放心。”孙施惠担保的口吻。

汪盐这才不说话了,预备回屋去,孙施惠又逗她,“要不晚上给你带夜宵?吃什么?”汪盐前段时间夸阿秋黄鱼面做得好吃,孙施惠说,黄鱼剁泥包的馄饨也好吃的。

“不高兴,怕胖。”说着,扔下话就进里了。

老姚和阿秋嘴上不说,心里一致琢磨:太阳明天指不定从哪边出来呢。

*

孙施惠来这种会所,哪怕一身冲凉的出去,到家他还是会再洗一遍。

也不大喜欢把后背给人,哪怕是松泛筋骨。

今晚也不例外,技师才上手捏了几下,他就慢抬手,示意谈事,要后头人的先出去。

赵寅轩那个民博项目就是齐主任帮着牵头,个中才会这么顺当。老齐同孙开祥当平辈论的,然而轮到老头的孙儿,他又反过来喊施惠阿弟。

老齐千叮咛万嘱咐,工程给我保质保量地完成。这个小镇项目囊括旅游、场馆、产业几个集聚区,立得起来,你孙施惠的名字就牢牢夯在奠基石上了。

这个项目从闻到弦机,到策划再到亲自飞过去拜会赵寅轩,以及和爷爷几发辩驳,孙施惠是当真一步步蹚过来的。

他之前就跟老齐透露过,不怕你笑话,我把本都压在这上头了。

老齐浑不相信生意人的本套本一说。反怪起施惠来,你但凡嘴上讨巧点,你家老爷子也不会箍你这么多年。

孙开祥的心病无非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齐主任觉得施惠但凡能早几年成个家生个孩子,老早就把老头架空掉了。偏这个小阿弟不肯低这个头呀。

生个孩子。孙施惠嗤笑,说自己还没这个福气。

包间里没有旁人,老齐饮尽杯中的茶,搁回杯盏的时候,阖阖眼皮,“怎么,家里这位也是个应付差事?”

当初施惠摆喜酒,没有给齐主任他们递请柬,齐某人亲自上门去讨酒喝,算是给足了孙家人的颜面了。

也是想瞧瞧,一向没什么男婚女嫁心思的小阿弟,陡然间就结婚了。新娘子什么来头。

那天齐某人见到了。

哪怕眼下,齐主任也不大相信是政治联姻。明明,对方就是施惠欢喜的那种,漂亮,解意,但又不肯轻易服输。

孙施惠对着齐主任不怕说真话,因为后者疑心病重,你说什么,他都得存疑剔掉你真心几分。

“就这么说吧,我要是把爷爷那份正本遗嘱给她瞧,我站着娶十个八个,她都不会稀罕的。”

老齐起来自己续茶,顺道也给施惠续一杯,老哥哥朝小阿弟说话也是批评,“那么就是你施惠不对了,太傲慢了!”

“怎么能傲慢到明明心有戚戚了,对方都没能明白呢?”

孙施惠松散一身浴袍,饮一口正好温度的茶,徒然一笑,往躺椅上一跌,一只腿懒懒支膝,偏头正好吐出点茶滓来,“我不要她明白,我只要她在。”

与其明白来明白去,合合散散的。孙施惠明明要的更直截了当,她哪怕不那么全心全意,人活生生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齐主任是过来人,训斥施惠,这样的行径可不行,要吃苦头的。不是你就是她。

孙施惠怔了会儿,“那就是我吧。她这些年也没少让我吃苦头。”

洗漱出来下半场是牌局,包厢里冷气浮得低低的,有檀香和桂花的香气。牌室和里间谈话的当中拿一面屏风作格挡。

屏风满面一幅苏绣。绣得是面白猫戏蚂蚱。

三缺一,孙施惠站在那面屏风前头抓一把瓜子,他只剥不吃,并给老姚打电话,要老姚先回去,不必等他了。

他要老姚打车子回去。散局后,孙施惠自己开车回去。

岂料老姚不肯,说汪盐关照过的,施惠开车莽撞,这个夜星里头,宁愿他自己打车子,也不要给他开。

孙施惠剥瓜子呢,手机开的扬声器,包厢里连同齐主任都听见了,齐主任打趣施惠,“噢哟,这就是你说的这些年吃苦头了啊!”

某人难得几分得意,面上不显,只问老姚,“她真这么说的?”

老姚耿直答是。

施惠让老姚上来一趟。那头生怕施惠浑不吝,偏要留车钥匙下来。

施惠好脾气得很,“不要,不要车钥匙,你上来趟。”

结果,施惠拿会所包厢印着logo的餐巾纸,包了一纸巾的瓜子仁。

他剥的。

臭小子要老姚带回去给汪盐。

老姚用一种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在这发疯的神情望他。

某人不以为然,拍拍手上的屑末,全不在乎边上人怎么笑话他,“拿回去交给她,她就明白了。”

明白他非但没有喝酒,且清醒得程度。

老姚向来敦厚老实、缄默守规矩,捎走那包瓜子仁也忍不住诋毁一下施惠了,“你早这样孩子都上小学了。”

施惠今天心情很好,吓唬老姚,“我听到了啊。”

司机去了后。包厢里的人还在等人齐。

齐主任的妻弟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孙施惠拾掇心神,骂人,说就是三个轮也开到了,这是搞什么名堂。

觉头都被他等上来了。孙施惠索性去里间塌上眠一眠。

他的微信是没有朋友圈这种鬼东西的。应酬交际也不靠这种媒介。

属实今晚是百无聊赖了。

孙施惠大略地扫了下朋友圈,日常给汪盐的那些流水账点赞。例外一个得到他吝啬赞的是高中同学钟齐民。

因为人家发了个电子婚纱照分享集。孙施惠压根没点开看,也不晓得老同学的新娘子眼睛鼻子怎么长的。

只心情大好地点了个赞。

他们高中原先有个班级群,还有个年级群。孙施惠被拉进去过,他嫌里面整天呱呱鸟的没正文,平白占据他信息栏一个条目。没多久就退了。也再没人敢招惹他。

钟齐民月底结婚,免于麻烦,把能联络的人都拉在一个群里。

给诸位发电子请柬。

孙施惠自然不在其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钟齐民这头破天荒地发现他们有个有钱少爷这回好把光,婚纱照集锦链接分享出去没多久,万年冰山客的孙施惠竟然给他点了个赞。

或礼或利,钟齐民都想着趁着这个契机和老同学都叙叙旧。

他当机立断地给孙施惠发了条短信。

起初只寒暄貌,说些感谢之词,也反过来说些祝贺词,饶是晚了快半年了。

孙施惠那头寥寥回复:多谢。

钟做房产经纪的,最不怕客户冷场。打铁趁热,说晓得老同学日理万机的,不知道肯不肯赏光来喝杯喜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