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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桐是深切的感觉到了过往的那些年, 到底有多乱了。庙学每隔三十年来一次这样的事情,这都不是烦人,这是在犯罪!

是!进步的意义是有!可乱子更大, 解决的不是根本的问题。

四爷和桐桐从来都小心谨慎, 不敢去触碰最根本的东西,客观的规律, 必须要遵守。

楚氏的牢骚林雨桐假装没听见, 只问几个经历过三十年前那场乱的人, “当时比现在如何?”

金泰安苦笑,然后摇头。

老太太才道:“当年说是胥吏、朝廷的杂役这些将来等同于朝廷的官员品级,无分贵贱。你祖父当年意气风发,将你们父亲和二叔都朝胥吏的路上教。只不过你父亲生来带着几分仗义, 做胥吏反而不如你二叔油滑……结果,乱糟糟了两年, 还不是桥归桥路归路了。”她就安抚道, “好好儿的, 这事长不了。等着吧,我就不信女卫什么人都要。富贵人家不会送闺女去,宁肯在家里养着也舍不得。稍微有些家底的,只要不是有什么难处的人家,也不会舍得送去。至于送去的, 必是有所求的。”

楚氏惴惴不安, 这话是在说楚家。

但老太太说的是实话,“比上次的乱子还早的三十年,乱子起的时候还没我呢。但我家大堂姐就是因为那个受了难了。说是要办女学, 女娃娃各个跟男娃娃一样……是!叫上学了。上学不光不花银钱,每月多多少少还能拿回去一些。可最后呢, 办了没几年偃旗息鼓了。也不知道在学堂里学的是什么,后来嫁了人,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我这大堂姐便不忍了,要和离。那时候已有一女,她却回家口口声声的不愿意叫什么羁绊……我还不会学那个话,就是说这个男女既然一样,我为何要受夫家的气。愣是给和离了!和离不能算错,但世道的是不容她的世道,最后折腾的出了家,没两年病死了。她那闺女在后妈手里没少受磋磨,嫁人之后没两年,也走了绝路了。”

周氏看老太太,“就因为这个事,您的婚嫁也受了影响?”

老太太尴尬了一瞬,还是点点头,“这不是只能嫁给胥吏了吗?当年我们家的姑娘没人敢娶!”

所以,她其实也是受害者之一,只不过是间接的受害者。

老太太以一个亲历者的身份告诉你:“这事长久不了。瞧着吧,要不了多久,就会多很多自卖自身的人。”说着,她便黯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本也没错。这些人凭着脑子一热去了,可一旦人家没要,他们是连个退路都没有的人。这些年他们学什么了?除了学着伺候人,其实什么也没学着。一旦无路可走,只会比之前更卑微。不用别人踩,他们就能自己把自己作践到泥里。但咱们家出去的这些兴许不至于。尤其是几个小子,都是跟着习武的。吃喝上没马虎,身子比别人壮实,又会些拳脚功夫……可没选上的未必是祸,选上的未必就是福。”

是!没选上的再是如何,性命无忧且还全须全尾的,这就比真去了战场搏命的人好了许多。

老太太的话跟定海神针一样,一说完,几个妯娌都不说话了。

周氏这才道:“所以,将就将就过了年,咱们外甥打灯笼――照旧。”

说的是提气的很,但一回去,一说过年,立马头疼。这正是用人的时候呢,完了要啥没啥,支使不开。

如今这情况,谁能闲着?

家里的婆子倒是不推脱,因为林雨桐给增加了三倍的工钱不说,干的好月底在三倍的基础上再翻倍。有钱能使鬼推磨呀!这不,一个婆子挑水烧热水,灶上坐着水,火添上不是非得有人看着才行的。一个婆子清扫院子,回头又收拾屋子,擦擦洗洗的一点也没停。厨房灶娘子一个人也忙的过来这几口人的饭菜。等管长辈吃饭的时候,林雨桐过去搭把手,这就更从容了。

四爷和林雨桐两人呢,四爷得出去采买了。就是过普通日子的架势,吃了早饭,桐桐给列了要采买的单子,然后四爷出门。林雨桐要是不想叫婆子在屋里进进出出的,那这屋里的炭盆,一点零碎的像是沏茶之类的活,就得自己上手干。尤其是收拾床铺之类的,但这也不费事。一天到晚要是啥事都不干,那也无聊不是。

外面这世道,林雨桐在家里还体会不那么足,四爷这个出门的,一到街上,就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了。茶楼酒楼没那么些闲人了,反倒是干货铺子,有几位跟自己这穿着差不多了,到了这样的铺子却像是看西洋景,瞧啥都稀罕。掌柜的这边没小二哥了,应该是自家的铺子,掌柜的带着两儿子,连婆娘都坐在柜台后面,开始扒拉算盘珠子了。

四爷要了几样干海鲜,猛然发现,帮着拿货的也没有。以前要是这种的,完全可以叫店小二去送上门的,现在别想了,掌柜的不停的致歉:“客官您多担待,实在是没法子,人手不够。您受累!您受累!”

这个四爷还不至于受累,但想多买点什么,也没法拿呀!

更犯愁的是,四爷不知道哪里有卖菜的。

之前一直是酒楼给送的,可酒楼估计如今也不成了,别说替家里采买了,它自身运转都成问题。回去又找干货店的老板娘打听,这妇人红着脸,“我们家……就是走街串巷的菜贩子卖什么,我们买什么。冬里,本来也没啥菜。”她帮着给指了指,“往东走,那儿有个酱菜铺子,店铺不大,却也是老手艺了。您去看看去!”说着,又往西指了指,“要么,您去那边看看去,往常这个点,街口有个挑着担子卖豆腐的,应该还没走。再往前走个几十步,有卖肉的,铺子大,啥肉都有,您去问问去?”

得!那就走吧。

四爷是想买豆腐来着,可如今这豆腐拿什么给你盛?买豆腐的都端着碗呢,人家给你直接放碗里。四爷这么去,能把豆腐搁在你手心里不?

四爷问人家,“能给送不?我们要的多。”

多是多少呀?

四爷寻思着,四家分,多要点,不行做豆腐乳豆腐干了,“给送一百斤。”

不少了吧?

人家卖豆腐的不干,现在这一百斤算啥大买卖,之前要五百斤的都得排队。人家可说了,只要到他们家那条巷子,那边人稠,五百斤豆腐都不够分的。

把四爷给怼的,“那我要一千斤……”你做的出来吗?你要能做出来,我就买。回头我给老丈人家送礼都改送豆腐了。

人家卖豆腐的满脸戒备,这是想当二道贩子还是怎么着?要卖高价我自己涨价,轮的到你?于是回了四爷两个字――不卖!

回来他是一行说一行笑,把林雨桐也逗的够呛。故意唬着脸训他:“你说你现在能干啥?二斤豆腐你都买不回来。”

便是再难过的日子,四爷都能排队买到肘子呢,还就是现在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乱,整个的秩序混乱。

可啥样的环境,都得学会适应。林雨桐就蠢蠢欲动,“咱俩出去买菜呗。”

我没正儿八经的出去转过呢。

四爷看她:那就出去转转?

转转!

成!大冷天的你不怕冷咱就出去转转。

走路太费劲了,从巷子里出去到街上,这路太长。不是桐桐走不到,是不费这个事。可坐马车吧,没有车夫。

四爷能赶车,自己套车去了。

去了才发现,金泰安在马厩里呢。

“您这是?”哦哦哦!懂了,没人喂马了,金泰安负责马厩。

一见小儿子,金泰安就招手,“来来来,把这豆子给搬过去!”

四爷给搬过去了,“哪匹能出门?”

金泰安指了指,“老马驾车稳当。”也不问驾车干啥去。

套上车,桐桐已经拎了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大竹筐站在门口了。筐子放在车辕上,她钻马车里。这天儿冷的,一出来就冻红了鼻子。她有点后悔了,“驾车冻手?”

没那么娇气!这不是有皮袖筒吗?

内城如今有菜也抢不着,像是大户人家,以前一直是固定的人给送菜的。如今这暂时接不上关系,只能奔着零散的摊位去了。于是四爷驾车,奔着外城。外城好些百姓还种地呢,高价总能买来。

果然,这种日子也没啥特别的,但就是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四爷甚至看到了嵇康伯。可好容易出了城了,人一多,一恍惚,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去了。

好家伙,外城比内城还热闹。

不过这马车多了好几倍,沿途想转悠都不方便。四爷干脆驾车走远点,这天可太冷了。一直到了靠着外城的村子,才停下来跟人家打问:“谁家有冬储的菜,或是谁家的菜园子里还有菜……”

家家户户都有冬储的,高价收,一家挤出一些还是能挤出来的。

至于说菜园子,“人家那菜园子都是给大户人家送菜的……”

如今大户人家可未必联系的到这家,便是找去了,家里乱糟糟的有没有人接承都是个问题。

人家指了路,四爷架着马车找去了,结果在门口碰上了正要进去的嵇康伯。

连襟相视一笑,林雨桐才撩开帘子,“姐夫。”

嵇康伯也惊讶,“小妹!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出来了?”

“本想出来转转,谁知道冷成这个样子。”林雨桐哈着手扶着四爷的胳膊跳下来,“怎么样?家里可还好?也不见二姐瞧我。”

嵇康伯尴尬了一瞬,“本是那天回门要带着她去的,可临出门了,觉得身子不适……”

哦!不是来例假了便是例假没来。

林雨桐没法问姐夫这个,只笑呵呵的,“回头我去看她也一样。”

说着话,人往里面去。

菜园子的主家也生气呢,都是以前的老主顾了,他主动上门去,结果之前的经办人,多是不在或是忙其他的去了,只告诉他照旧。怎么可能还照旧?以现在这行情,再往上加五成的利,都有人抢着要的。还想按照老价钱,做梦。

瞧着吧,都被募兵募走了,地谁种?鸡谁养?

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是不用沾手干活的,可地主家买了丫头来不光伺候人,这些种菜养鸡养鸭的活儿可都是这些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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