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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二区对过往避而不谈的沈樱,到后面四区见面就掐架的谈玉和封嘉驰,席羡青以为这一路走来,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世面了。

从未预料到,在这最后这一关,会遇到一个直接要求……把作品转让给别人的情况。

就连身后的叶鹭的神情都有些惊诧。

“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

席羡青的眉头蹙起,“家族那边对于考核的要求是,作品需根据现任代表人的喜好与意愿制作而成,所以我无法将这件作品制作给他人。”

阮悯的嘴巴动了动,攥着衣角的指节用力到隐隐发青。

良久,他突然干涩道:“那如果我说,我的意愿是,要求你一定把这件作品做给别人呢?”

席羡青:“……?”

“我知道,这场考核对您十分重要,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在席老先生面前,给您给予极高的评价。”

近乎是有些殷切地,阮悯抬起头,向席羡青承诺道:“只是……只是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把它做给我。”

席羡青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席羡青的私人工作室自成立以来,素来都是名流团队主动与他们接洽,经过层层筛选沟通才定下合作,加上打磨工期较长,哪怕是身份再尊贵的客户,往往都需要排队等候。

这倒是他第一次上赶着给人做作品,却被对方避之不及般地把他往外面推,体验堪称新奇。

但席羡青还是维持着最后的教养:“如果阮先生执意如此,那我也无法强求。”

阮悯的肩头无声一松,像是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席羡青顿了顿,眉头紧锁:“只是如果要将这件作品赠予你的导师,那么未来有关作品细节的交涉,我便需要和他进行了。”

阮悯许久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明白的。”他站起了身:“我带你去找他。”

出了会议室,他们在走廊上穿梭。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身着实验服的工作人员和学者,他们应该是早在新闻中认识了席羡青,又或是被提前告知了席羡青的身份。

因此和他对视时,大都客气地主动问好,又或是礼貌地点头示意。

但他们对于阮悯的态度……则十分奇怪。

打招呼的是极其少数,大部分都是看了一眼,便如同没事人般地擦肩而过;更有甚者,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别过了脸,选择无视。

席羡青的眉头无声蹙起。

不要说到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这种程度,但连正常社交时最起码的礼貌尊重都没有,这真的是一个区的首席……应该被正确对待的态度吗?

然而阮悯低着头垂着眼,自始至终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般的麻木。

他带领着席羡青,走到了一间虚掩的办公室门前。

阮悯短暂地闭了下眼,轻轻吐出了口气,抬起手,敲响了办公室门。

紧接着听到了低沉的一声“进来”。

阮悯停顿了一下,推开门,喊了一声:“秦老师。”

办公桌后,一个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光屏,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眼角的沟壑和花白的头发虽显出时光与岁月的痕迹,但他的眉眼依旧板正俊逸。

更难得的是,与一些刻板印象中严谨古板的教授不同,他眼底含着笑意,风度翩翩,气质是非常少见的斯文与和善。

但不知为何,在注视到那张脸的瞬间,一缕难言的微妙感笼罩在了席羡青的心头。

人总会对某种特定面容产生难言的悸动,此刻席羡青的眼皮微跳,却始终无法形容这种古怪感究竟是什么。

“老师。”

阮悯的声线听起来十分平静:“这位是席羡青先生,六区代表人席老先生的孙子。席先生,这是我的老师,秦惟生教授。”

席羡青压抑住心中的异样感,伸出手:“秦教授,幸会。”

“上次和席老先生相见时,还是他来K大进行交流演讲,有幸聊了几句。”

秦惟生像是有些惊讶地抬起眼,起身回握住席羡青的手:“却没想连孙辈都已经出落得如此优秀,实在是幸会,小席先生。”

“不过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像是疑惑地笑着问道。

“席先生这次来七区进行选举考核,会特地给首席定制一件作品。”

阮悯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珍贵且意义深刻的机会,我想要……送给老师您。”

空气沉寂了一瞬。

“阮悯,你这孩子……”

秦惟生的神情像是惊诧,紧接着摇了摇头,语气和善地劝诫道:“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但人家既然是来给你做作品的,那你就大大方方地和人聊聊,推给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阮悯扯出一个局促的笑:“但是……如果没有老师这么多年的培养,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秦惟生盯着阮悯的脸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微微笑了笑,像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你呀……一直以来都绷得太紧了,这是何必呢?”

阮悯的身子晃了晃,微微咬了咬牙:“老师,您就收下吧。”

“行了行了,那你这份心我就先受着。”

秦惟生有些无奈地站起了身,对席羡青说,“小席先生,不好意思,我这学生哪儿都好,就是脸皮向来太薄……”

“影响到你的考核,给你添麻烦了。”他说。

席羡青的视线从旁边的书架上移开:“不会。”

他依旧尽量保持着专业素养,看向阮悯的脸:“阮悯博士,只是想和你再确认一下,一旦决定,这件作品的最终归属权,就不可变更了,你确定吗?”

他这句话像是在确认,其实也是在给阮悯最后思考的机会。

秦惟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用问询的眼神看向阮悯。

阮敏垂着眼,目光一直落在地板上的缝隙,良久后道:“……是的,直接找老师沟通就好,麻烦您了。”

席羡青盯着他的侧脸,没有说话。

秦惟生像是无可奈何般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小席先生,很遗憾的是,我一会儿有一场会。”

“所以时间的话,我们可能需要日后再议了。”他温和道,“这样,我先送你出去,顺便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实验室吧?”

席羡青良久后道:“好。”

秦惟生拿着文件站起了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出门的瞬间,席羡青再次偏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书架。

事实上,从进门的第一刻起,席羡青的视线便控制不住地落在这座木质书架上,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带来的整体观感……实在是有些奇怪。

因为这座书架上一本书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被摆放得严密整齐的奖状、奖牌与奖杯——它们被毫无美感地、近乎没有任何缝隙地陈列在一起,在这间并不算宽敞的办公室内,构成了一堵庞大压抑的,由冰冷金属制成的,密不透风的荣誉墙。

只有荣誉。

席羡青虽不是学者,但自己工作区域的书架上,多少会放些专业的经典工具书。至于奖项,虽也会陈列一二,也绝不会用这种毫无留白的方式大量堆砌,更何况,是在办公室这种每日人来人往的地方,

就像是……向全世界彰显自己所获得的成就一般。

这微妙的感觉,让席羡青在哪怕出了办公室,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门关上前的一瞬间,他隐约在秦惟生座位后方瞥到了隐隐一抹明黄色,似乎结着某种果子的盆栽。

然而即将看清的瞬间,门便“啪嗒”一声地彻底关上。

站在门前的秦惟生微笑着看看席羡青,说:“这边请,我带你参观一下。”

如果说方才的对话,只是令席羡青稍稍感到不太对劲。

那么跟随着秦惟生参观实验室,走出研究所的这一路,整体观感便堪称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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