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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妤离开后,四夫人?便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齐整,绰约多姿,做丫鬟打扮的美人?。

大?家族里?有几条不成文?的规矩,男子十三四岁的时候做父母的便会给他们准备两三个通房用以通晓人?事,成婚前这些?可怜的通房丫鬟或被打发遣散,或得宠些?的婚后被抬成姨娘。

若婚后新妇有孕,自然?不能伺候丈夫,这时做新妇的如?乖觉些?,通常会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开脸送给丈夫暖床。

倘若新妇善妒,当婆婆的就不得不亲自出面训斥媳妇,给儿子送女人?了。长者赐,不能辞,一般来说男人?都不会拒绝。

总而言之,当娘的绝不能叫自己的儿子寂寞着,身边没侍候枕席的可心人?儿。

且因送的这些?女子都是婆婆那厢的亲近之人?,新妇难免受不少委屈,又不敢发作?,受委屈也得忍着。

谁叫她刚嫁进来时眼皮子那么浅,敢独占夫君,和自己的婆婆叫板呢?

当初冯茹得罪了长房一家,四夫人?赶紧把外甥女远嫁,又恐谢瞻和王氏记恨,惴惴不安了许久,这才在前些?日精挑细选了两个身世清白又肤白美貌的丫鬟送来赔罪。

“世子夫人?还怀着身孕,二郎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哪里?能没有女人?伺候?大?嫂要是不嫌弃,这两个丫鬟我?就送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便是一辈子做个扫地的丫头片子,那是她们的福气?!”

四夫人?笑着,双手奉上卖身契,那意思是这两个丫鬟从今后就不是她四房的人?,王氏可自行安排去留。

王氏抬眼扫过去,发现两个丫鬟环肥燕瘦,各有容色。

一个纤瘦清丽,一个丰腴美艳,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美人?。

两个小丫鬟见主母看过来,俱羞答答地垂下了眼,懂事地跪倒在地上求王氏收留。

……

王氏思来想去,隔日遣人?把谢瞻叫了过来。

“以前你?不常在家,我?给你?准备过几个丫鬟你?也拒了,如?今你?成家立业,媳妇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你?,你?四婶特意给你?挑了两个丫鬟送过来,你?要是愿意,今晚就带回去吧。”王氏开门见山地道。

琥珀刚领着两个小丫鬟跟在身后要进来,谢瞻却?抬手制止住了她。

“不必了,”他眼皮子甚至都没朝着两个美人?扫去一眼,淡淡说道:“这些?丫鬟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若无事,我?便不耽误母亲休息了。”

王氏哑然?,“你?这孩子,连人?都还没看呢……”

“我?还有事,就先?不看了。”谢瞻又是一口回绝。

他这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王氏也不好强求,叹道:“好好,你?不愿意就算了!”

……

半夜,王氏和谢璁刚歇下,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什么事?”谢璁先?披衣下去,打开门,秦嬷嬷急道:“国公?爷,不好了,世子夫人?晕倒了!”

“什么!”

王氏一惊,忙以最快的速度穿衣下床,打发秦嬷嬷去请后街的陈太医。

“我?要不要去?”谢璁问。

“您等着吧,我?先?去看看,”王氏不停念佛,担忧地道:“佛祖保佑,我?的乖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一盏茶后,王氏便急匆匆赶到了寻春小榭。

令她诧异的是陈太医早就到了,谢瞻竟然?也在,正负着手眉头紧锁地站在床边上。

“陈太医,她怎么样?”他问。

沈棠宁尚在昏迷着,脸色苍白若纸。

陈太医正给她把脉,闻言抹了把面上因一路狂奔掉下来的汗道:“世子爷你?先?别急,世子夫人?脉象颇乱,胎位怕有些?不稳。”

“她平日里?身体?调理的不是挺好的,怎会突然?胎位不稳?”

王氏的心立马就揪起来了,连忙快步走上前问。

陈太医向王氏点头示意,随即捋了捋白须解释道:“世子夫人?应是有不足之症,天生体?质单弱,兼之平日里?多愁善感,多思多虑,孕后阳气?不足。素问曰,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阳气?不足,易体?弱多病,母体?虚弱,五脏不调,精神萎靡,胎位自然?不稳。”

陈太医说至此处,顿了顿,又问沈棠宁的贴身丫鬟道:“我?问你?们,世子夫人?是不是平日里?常思虑过重?嗯,未出阁前便是如?此,常常烦忧在心,白日里?容易精神不足,食欲不振,若是没休息好,还会有眩晕之感?”

锦书惊愕不已,“太医您说得真是一点不错!我们世子夫人?从小便是如?此,尤其是有孕之后,忧虑更重,前些?时日她夜里歇下的时候就总觉得头晕乏力?,不太舒服,那时我?们还以为是世子夫人吃得太少的缘故,便督促她白天多吃些?,因为一直没什么大?碍,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

“愚蠢,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王氏怒道。

锦书和韶音连忙跪倒在地上。

“幸好这次发现的及时,再耽搁几日,这一胎还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准。”

陈太医起身接过纸笔,叮嘱道:“老夫给开几贴温补的药方子,先?补补阳气?吧,以后世子夫人?切记少思忧虑,否则于寿数怕是也有折损。”

“阳气?不足,陈太医,如果有个阳气重的人给冲一冲,我?嫂嫂会不会好一些??”

谢嘉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冒出了头来,一脸认真地问道。

王氏刚想训斥谢嘉妤添乱,仔细一想,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陈太医说道:“当然?可以!”随手一指身旁的谢瞻道:“我?看世子身上阳气?很是鼎盛,行伍人?常年行军,身体?健壮,阳气?最是充沛,若叫世子来给世子夫人?冲阳气?是再好不过了!”

陈太医大?半夜的被长忠给揪起来,心里?多少有点怨言,此时困极了,忍着打哈欠的冲动道:“既然?世子夫人?无事,老夫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点卯,世子和夫人?有事再来寻老夫吧!”

说罢告辞离去。

送走了陈太医,谢嘉妤和王氏都不约而同看向谢瞻。

谢嘉妤叫道:“哥哥,这还吃什么药啊,不如?明日你?就搬到寻春小榭,给嫂子冲冲阳气?,这不比吃多少药都管用?”

谢瞻没理睬谢嘉妤,王氏看了眼他的脸色,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两个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

“劳烦您了。”

谢瞻依旧没表示什么,对王氏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谢嘉妤就很气?,扭头告状道:“娘你?看啊,他这什么态度!你?可得去说说他,这是他的媳妇他的孩子,他就半点都不放心上!”

“你?这小姑子真爱瞎操心。”

王氏淡淡道:“甭在这儿站着碍眼了,让你?嫂子好好歇着吧。”吩咐锦书和韶音去煎药。

沈棠宁醒后吃了药,精神好了些?,就是仍旧很困倦,整个人?没精打采,王氏看着她没什么大?碍了,便回了如?意馆。

下午谢瞻从营所?回府,想到沈棠宁,便边换衣服边随口问安成她怎么样了。

安成哪里?猜到自家主子所?想,老实地道:“我?也不知道,不如?我?现在去问问?”

“笨手笨脚!”

谢瞻瞪了安成一眼,嫌弃地挥开了他伸来的手,自己穿上衣服。

在屋里?坐了半响,他还是没沉住气?去了如?意馆。

“母亲,她怎么样了?”

“她,她是谁?”王氏问。

谢瞻抿了抿唇,说道:“沈氏。”

他回这话时,王氏没有回应,而是低头喝了口茶。

谢瞻紧盯着王氏,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焦躁,王氏忽地抬起头看向他,谢瞻心一跳,迅速垂下眼。

王氏笑了笑道:“你?放心吧,阿沈没事了。”

“哦,没事就好,我?想她也不会有什么事。”

谢瞻若无其事地道,见王氏还在看着他笑,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燥,搓了搓手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行,你?先?……咳咳咳!”

王氏话说到一半,突然?掩嘴咳嗽起来,谢瞻立即转身敏捷地扶住她,轻拍她的后背,王氏咳嗽了好一会儿,吃了他递过来的茶才停了下来。

“没事,就是最近有些?伤风,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顿了顿,又长叹了口气?道:“阿瞻,阿沈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陈太医说了,她的身体?太弱,阳气?不足,极易小产,这次幸亏是发现及时。都说这妇人?生产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我?是真担心她这一胎,你?说我?平日里?这样忙,又不能时时看顾她,这可怎么办呢?”

“是您太过担心了,府里?这么多人?伺候她,她不会有事的。”谢瞻安慰道。

“女子有了身孕,本就容易烦恼,且你?媳妇原便是个喜欢多愁善感的,长此以往,我?只?怕她身单福薄……”

说至此处,王氏握住谢瞻的手语重心长道:“阿瞻,我?是自小看着你?长大?的,心里?就盼着你?日后能成家立业,夫妻和睦,儿孙满堂。阿瞻,你?听?我?一句话,改日就搬去寻春小榭吧,你?素来稳重谨慎,不叫我?操心,有你?帮忙看顾阿沈,我?这心里?才能踏实,少些?思量,你?说如?何?”

王氏生十二郎的时候难产,这两年身子一直不大?好。

“你?若不答应,我?这药也喝不下去,心里?烦躁啊!”

谢瞻面上犹豫,王氏立马又捂着胸口咳嗽了数声。

那模样似要声声咳出心肺般,谢瞻一惊,赶紧一面拍着王氏的后背一面点头应道:“您别急,我?都听?您的,应下便是!”

王氏用力?太过,咳得腹痛,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咳出的泪,心里?欣慰地想:臭小子,算你?还有点孝心,你?再不答应,你?老娘都快把心肝肺给你?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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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年幼时,父母健在,她只?有两三岁,爹爹出征打仗,娘亲在房里?午睡,兄长熟练地背着她走街串巷,她搂着兄长的脖子,撒娇喊哥哥。

哥哥偷偷抱她到金鱼池去玩,用他那支鹰骨做的羌笛吹小曲儿逗她开心,哥哥的小伙伴们都凑上来逗她,笑着说团儿妹妹像只?胖团子,她就害羞地将脸埋进哥哥的怀里?。

后来哥哥丢了,娘亲哭干了眼泪,一向顶天立地的父亲也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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