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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 陈胜青的团长任命下达,整个家属院都炸了窝。

毕竟郭团长退伍的消息,早已走漏风声, 大家都在猜测谁会把提拔成为新的团长。

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李志勇被提拔成为团长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他的资质、阅历,在副团长的位置都比陈胜青长, 要提也该提李志勇, 但大家都没想到, 提成团长的,居然是陈胜青。

一时间大家羡慕的,嫉妒的, 说酸话的, 各种都有, 有那想上门恭贺、或者查探消息的人, 一到陈家, 发现陈家空空如也,一问才得知, 陈家人早在任命到达之后, 一家子坐火车去首都了。

不怪陈家人走得急, 实在是杨秋瑾预定的火车票就在今天,而且陈胜青上任团长嘛,肯定会有不少军官或者家属上门来走访, 到时候要迎接一堆又一堆的客人,杨秋瑾想想都心累,还不如一走了之, 等陈胜青回来,让他自己去应对那些客人。

从阿瓦地区到首都, 要坐三天三夜,坐硬座肯定是受不住的,好在陈胜青是军官,杨秋瑾是干部,国家对军官干部有优待,可以买卧铺票,他们买了四张卧铺票,一共花了一百五十多块钱,相当于陈胜青一个多月的工资。

吴淑莲给心疼的,直说:“早知道买卧铺票这么贵,还不如就给我买硬座票呢,能节约一半的票价钱。”

杨秋瑾抱着小天星,往人潮拥挤的车厢里走,时不时回头帮着老娘拉着行李,往卧铺车厢里走说:“妈,硬座要做三天三夜呢,您不再是年轻力壮的小姑娘,坐这么久的时间,您身子哪受得了,再说硬座哪有卧铺躺着舒服,不要心疼钱,钱没了我们再挣就是。”

吴淑莲还想说什么,周围听见他们说话的一个老大妈无比羡慕的说:“大妹子,你福气真好,你女儿是干部吧,舍得花钱给你买卧铺票,不像我,我儿子不成器,卧铺票都买不上,等我坐到首都,我这把老骨头都得散架。”

这年头的卧铺票不是想买就能买的,有资格买卧铺票的,只有国家干部、办事员、军官、以及其他一些特殊身份的人员,普通人是不能买卧铺的,只能买硬座和站票。

吴淑莲一听这话,立马挺起了胸膛,与有荣焉的说:“哎呀,孩子孝顺,非得买卧铺,让我去首都玩玩,我这不是.....”

“妈。”话还没说完,杨秋瑾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吴淑莲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很听话的住嘴,跟那老太太歉意的笑了笑后,跟着杨秋瑾一家人,找到他们卧铺车厢的位置,把手上的行李都放下来,这才问:“刚才干嘛不让我继续说。”

杨秋瑾把小天星放在下铺床上道:“妈,出门在外,又是在人多拥挤的火车上,对面是好人还是坏人,又或者是间谍、敌特份子都说不一定,你要跟那老太太说到兴起,巴拉巴拉把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抖了出去,周围那么多人听着,难保不会有人起了坏心,对我们一家人不利。多得不说,就说胜青,他如今是一团之长,出门在外都穿着便装,行事低调,就怕有他的仇家把他认出来,对我们一家人都造成伤害,不让你说话,是为你,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

吴淑莲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好意思道:“这些事情妈都没想到,是妈错怪你了。”

杨秋瑾无所谓的摇摇头,指着挨着小天星的对面下铺道:“妈,你跟我婆婆都睡下铺,我跟胜青还有天佑睡上铺,天星你们带着。”

他们买的四张卧铺票,是挨在一起的,两张下铺的,两张上铺的,两两对立,没有别人。

陈天佑已经是第二回坐卧铺火车了,不用她们吩咐,自己熟练地爬到卧铺上面去,朝天星招手:“妹妹,上来跟哥哥一起睡。”

要是往常,天星肯定屁颠屁颠地答应了,这不是她头一回出远门,坐火车嘛,对周围很好奇,想到处跑动,果断拒绝道:“不要。”

陈胜青一眼看出她想干啥,刮着她的鼻子说:“火车已经开了,不可以到处乱跑,会撞到别人,给别人添麻烦,你要是跑远了,没有爸爸妈妈跟着,坏人会把你抱走,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丫头给唬得一愣一愣,当即不敢乱跑了,不过还是不愿意到上铺去,就在下铺她奶奶的怀里,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火车哐当哐当响,车窗外的风景不快不慢地闪过,小天星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车窗外。

当列车员来检验车票,看到长相可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天星,忍不住夸赞说:“哎哟,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看起来像洋娃娃似的。”

小天星回过头,冲着列车员甜甜一笑,“姨姨,好看。”

列车员一愣,随时捂嘴一笑:“这孩子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嘴还这么甜,又不怕生。以后大有出息。”

杨秋瑾笑了笑,“承你吉言。”

小天星从满月以后,就被她带着到处跑,稍微大一点,她就教着小天星喊叔叔阿姨,跟人打招呼,大家伙儿也喜欢逗小天星玩,养成了这丫头胆子大,跟谁都能聊上两句的开朗性格,自然也就不认生。

为了节省伙食费,李秀娥跟吴淑莲都各自煮了吃食,李秀娥煮得是孩子们爱吃的茶叶蛋,几根玉米,还做了红糖馒头。

吴淑莲则烙得鸡蛋饼,包了一些饺子煮好放在饭盒里,另外拿了一些洗干净的黄瓜跟番茄。

有俩妈带的食物,一家人到饭点不用额外花钱买食物,又因为天气热,煮好的食物不耐放,为了不让食物坏掉,一天三顿,一家人都在座位上吃带来的食物。

傍晚,火车经过一处荒芜的戈壁滩。

原本这没什么好看的,外面就光秃秃的一片,除了零星的植物,全是沙石黄土,无边无际,看着就让人心生荒凉。

小天星好奇嘛,就趴在窗户一直看,忽然间,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指,对陈胜青大喊:“爸爸,快看。”

陈胜青和杨秋瑾一家人都被她的声音所吸引,纷纷望向窗外。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哨岗房屋,孤零零地坐落在天地之间。

在哨岗房屋前,站着一名穿着军绿色边防军装的战士,正面对着距离哨岗大约一百米左右的火车,像颗白杨树一样,站姿笔挺,神色肃穆地向移动的火车敬礼。

火车上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震撼,所有人都望向窗外,不知道外面的战士在哨岗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哨岗,向所有人敬礼,只知道在他们看到哨岗的时候,那位战士已经在向他们行礼。

从这片戈壁滩经过的火车不多,哨岗只有他一个人,人们不知道他怀着什么的心情,在看见火车之时,向着火车行礼。

但他日复一日的守在这片荒凉的戈壁滩,日复一日的向着火车行礼,不知道要有多么大的钢铁意志,才能每天不厌烦地做到这些事情。

一时间,整个车厢雅雀无声,静静地看着窗外敬礼的士兵。

而陈胜青在看见那位哨兵的第一时间,就跳下了卧铺床,站姿笔挺地站在车窗前,啪地抬起右手,向车窗外那为敬礼的哨兵回礼。

火车哐当哐当渐渐离去,车里车外的两个人,直到看不见对方,这才慢慢放下敬礼的右手。

陈胜青什么都没说。

但看到这一幕的陈天佑,内心的震惊和被军人们那种如戈壁滩上生长的白杨树一样,刚毅,艰苦耐力的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低声呢喃:“原来,这才是课本里,真正的白杨树礼赞。”

白杨树礼赞,是著名作家茅盾创作的散文,主要歌颂西北那坚韧不屈的白杨树,如今编进了课本里。

陈天佑以前读到这篇课文之时,完全不理解,在边疆随处可见的白杨树,有什么可值得赞扬歌颂的。

现在才明白,茅盾赞扬歌颂的不是树,而是无数如白杨树一样,扎根在西北偏远边疆,为建设边疆,奋斗一生,却依然爱着这片广袤土地的边疆建设人。

他们如白杨树一样平凡,却做着并不平凡的事情,不被人知晓,不被人记住,他们燃烧着自己的青春,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不断奉献自己。

他们是那么的淳朴、坚强又善良,即便不被人知晓,也在默默做自己所认为的正确事情。

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概括了边疆地区所有的军民,也概括了陈天佑的父亲、他的母亲,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成为一颗笔直高大的白杨树,为边疆努力奉献自己的大半生。

陈天佑看向不再年轻的父母,心中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了,他也要像父母一样,努力成为一颗白杨树,为国家奉献,无论他的奉献有多么微不足道,无论有没有人记得他的奉献,他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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