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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里,仍旧觉得沈玉容不是好的选择。

果然,宫中活下来的人,即便装得无欲无求,心里还是老奸巨猾,刘太妃赌气地想,罢了罢了,便是洪孝帝真的不准,还真的趁了她的意,她本就不喜欢沈玉容,无非是拗不过永宁公主。要是永宁公主晓得自己已经尽力,只是皇上不答应,也不会怪责自己的。

刘太妃不为所动,只是道:“胡闹!”

想到这里,刘太妃心里竟然轻松了许多。她道:“既然姐姐已经答应了,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礼佛抄经了。”她站起身,同太后行礼,施施然退了出去。

“这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永宁浑不在意地道:“再说,谁敢再说谣言,我便让人拔了他的舌头!我是公主,谁敢说我的不是,母妃,我是真的喜欢他。如今我的年纪已经不笑了,我希望快些与他成亲,母妃……”

刘太妃走后,太后并没有继续抄经,只是看着经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宫女连忙过来搀扶着她,她道:“拿外裳来。”

“之前是你哥哥也在一边劝说,我虽不喜欢他,却也拗不过你们。可是永宁,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与薛怀远的案子尚且没有扯得分明,这个时候与沈玉容扯上关系,岂不是授人话柄?”刘太妃道。对于永宁公主对薛家做的那些事,刘太妃并不清楚。但她了解永宁公主的性子,为了得到沈玉容,自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刘太妃相信谣言并非空穴来风,但是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想得到什么便必须要得到,至于拦在面前的挡路石,直接除去就行了。

“娘娘要去哪里?”

“母妃,之前您都答应了,”永宁撒娇道:“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御书房。”太后回道。

闻言,刘太妃原本还欢喜的面容顿时冷淡下来,她道:“好好的,说这些作甚?”朝中多少青年才俊,刘太妃实在看不上沈玉容。虽然沈玉容瞧着是个新贵,可没有家族支撑。对于他们这样的皇亲国戚,不说嫁得多好,至少也不能太次。刘太妃尤其眼高于顶,将她这般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之前是白身的平民,刘太妃怎么也不能接受。

姜元柏手里拿着折子,往御书房走去。

“哎哎哎,母妃,我说。”永宁公主忙拉住她的袖子,道:“母妃,我想与沈玉容成亲。”

宫里的太监公公们见了他,同他行礼,看起来他仍旧是那个收人尊敬的首辅大人,但姜元柏知道,姜家的事情说不准早就成为这些人的茶余笑料,背地里,不知道他们怎样说他。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刘太妃佯作不耐烦,“再不说,我便出去了。”

但他仍旧摆着淡淡的微笑,颇有风骨的模样。在朝围观,就如戴着面具做人。是高是低,姿态不能不好看。

虽然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但在刘太妃面前,永宁公主仍旧保留着女孩子的一面,刘太妃笑骂了她几句。刘太妃年轻的时候,跟着先帝的时候得宠,行事也张扬。一双儿女都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因此格外娇宠。成王和永宁公主也受尽了万千宠爱。成王还好些,年纪大了点,倒是有些心事筹谋。永宁公主的性子却几乎是另一个刘太妃,她的模样也和年轻时候的刘太妃长得七八分肖似,因此刘太妃对这个女儿,也是格外纵容,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他此去,是去给洪孝帝送折子。

“我只是想母妃了。”永宁公主撒娇道。

待走到御书房时,却恰好看见有人从御书房里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太后。太后平日里从不插手政事,何以突然出现在御书房,可是出了什么事?姜元柏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仍旧笑着,太后也看见了他,便同他点了点头,姜元柏上前行礼,太后很快就离开了。

今日一大早,永宁公主便来找刘太妃,她虽然也时常进宫,但不会这么早就过来。永宁公主习惯晚起,刘太妃一见她如此,就晓得自己这个女儿大约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到自己面前。

公公进去通报,姜元柏走进了御书房。

从偏殿里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刘太妃坐在软榻之上,旁边的碟子里是精致的点心,抚琴的宫女们都下去了。刘太妃看向自己的女儿——坐在一边的永宁公主,道:“你与我要说的,是什么事?”

洪孝帝正在看折子。

刘太妃的偏殿,是最热闹的。她与太后不同,太后喜爱素淡念佛,宫里不爱弄些花草,即便是花草,也是素雅为主。刘太妃却张扬如她本来的性子,还未至春日,殿里的花园便首先热闹起来。

年少的小皇帝长成了年轻的君王,他变得勤政爱民,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像是受制于成王,尚且羽翼未丰。但姜元柏知道,这只雏鹰已经渐渐长大了。

皇宫里,沉闷的冬日到了春天,也变得格外繁盛起来。御花园里的花匠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挑选些新的种子播下,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热热闹闹,等到了夏日,才会有数不尽的风流美景。

他有些感怀。

冬日过去,春天要来了。

洪孝帝抬起头来,道:“先生请坐。”

一场细雨后,窗户下光秃秃了一个冬季的土地上,不知何时生出了细细的嫩草。颜色青葱葱的,看起来便令人心生欢喜。懂得天气的农人们就道,看样子,燕京城的雪,大约是不会再下了。

他曾为洪孝帝的太傅,于是私下里,洪孝帝总是叫他先生。这一声“先生”,多年前包含着真心的尊敬,到了如今,有多少真心,姜元柏却是不明白了。

冬日和春日的交界,似乎是从一场雨开始的。

他不可能猜度君王心。

而这些真相,恰恰是姜梨十分需要的。

“先生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母后了吧。”洪孝帝道:“先生可知母后是为何事而来?”

她没有一口答应萧德音,为的就是如此。萧德音迫切地希望她能对上永宁公主,祸水东引,为了让姜梨赶快动心,萧德音一定会抛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来吸引姜梨的兴趣。这些话语里很多可能都是被萧德音美化过的,但除去美化的部分,也就等同于真相了。

姜元柏疑惑:“臣不知。”

“是了是了,”桐儿闻言,在一边插嘴道:“咱们姑娘做买卖可从来不会赔本的,东市上那匹价值万两黄金的汗血宝马,不就被咱们姑娘五百两银子买了下来么?无论是银子还是人命,谁要是跟咱们姑娘玩心眼,那就是死路一条。”她说得恶狠狠的,听得姜梨也忍不住笑起来。

“是为了永宁的亲事。”洪孝帝笑笑,“刘太妃去找了母后,希望母后能为永宁指一门婚事。他们看上了中书舍郎沈玉容,想让沈玉容做永宁的驸马。”

“那倒不是。”姜梨道:“她似乎知道不少的事情,如果可以,能从她嘴里得知更多的真相,也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姜元柏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洪孝帝就看着他,问:“先生怎么看此事?”

白雪捧着晒好的书一本一本收好到箱子里去,顺便问道:“姑娘打算如何对她呢,是不理会么?”

“臣惶恐,不敢妄言。”姜元柏忙道。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奸猾。

“但说无妨。”洪孝帝道:“朕觉得此事重大,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如果姜梨处在下风,萧德音很有可能根本不会站出来,而是见风使舵,说不准还会将自己的脑袋作为讨好永宁公主的大礼。

姜元柏看向洪孝帝,洪孝帝看着他,目光认真,他每每用这种目光看向姜元柏的时候,姜元柏都恍惚回到了多年前,还是孩童的洪孝帝要姜元柏为他指点迷津的模样。

大约在萧德音看来,只要自己向处理桐乡一案的处理薛芳菲一案,就势必会为薛芳菲出头,如果自己占了上风,萧德音站出来,指认永宁公主是谋害薛芳菲之人,证实永宁公主和沈玉容的奸情,永宁公主彻底倒台,她就能高枕无忧地在燕京城过下去。

“臣以为,沈大人之前有过妻子,公主嫁过去,便算续弦实在很委屈。要说公主到了适婚年纪,朝中青年才俊众多,沈大人并非最好选择。”姜元柏道。他晓得,洪孝帝必然舍不得沈玉容这么个新贵,白白的送给了成王。他得顺着洪孝帝的心意。

萧德音打得好算盘,自己在廷议上曾提出过指使冯裕堂的人是永宁公主,就一定不惧怕永宁公主的权势。从头到尾,萧德音都在惋惜自己人微言轻,权势不如人,也在诉说薛芳菲的可怜,企图激起姜梨的同情心。

洪孝帝点头:“朕也这么觉得。但除了沈玉容之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别的人,先生可有好的人选?”

在这一点上,萧德音比从前的自己能耐多了。姜梨心想,萧德音面对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东西,便直接除去。但她也知道自己一个人难以扳动永宁公主这尊大佛,得找个盟友,姜梨没想到的是,萧德音找到的盟友,竟然是自己。

姜元柏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她让也叶明煜派人恐吓萧德音,为的是让萧德音与永宁公主之间的同盟破裂。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或者说一开始姜梨就思考得不对,萧德音想的,竟然不是自保,而是主动出击,将永宁公主永绝后患。

就在一日前,姜梨来到他的书房,对他说:“父亲,倘若最近朝中有商议永宁公主亲事的事情发生,请父亲一定要表达自己的态度,说出这个人。”

姜梨看着窗外,心中一笑,是啊,萧德音想来不是什么好人。

他原以为姜梨这话毫无根据,朝中怎么会突然商议永宁公主的亲事。但这件事,现在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桐儿放下心来,终究有些不忿,道:“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明白姜梨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甚至比他这个首辅来得还快。但姜梨既然说中了,接下来的那位人选,自然也是一样的。况且当时的姜梨,也说服了他。的确,没有一个人比这个人更适合娶永宁公主了。想必洪孝帝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