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告别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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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坐在桌前，随手找了一本书在眼前翻，不知为何，她的心一直跳得很快，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近在眼前的书一页也看不下去，心烦意乱得厉害。她按住额头，正要揉一揉，突然间，外头有人敲门，白雪问了一声，桐儿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

“没事。”姜梨摇头，“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我也没什么事，只是问问她而已。”

白雪把门打开，桐儿进来，白雪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奇道：“你不是给姑娘端冷食去了吗？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说去厨房给姑娘端点冷食，不过去了有一阵子了，不知道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姑娘，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桐儿支吾了两句，姜梨见她如此，就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

姜梨看了一眼之后，就道：“收到箱子里去吧。”她并没有要翻开这本书，戴上这副头面的意思，白雪依言把东西放了回去。姜梨四处没看到桐儿的身影，就问：“桐儿去哪了？”

“不、不是担心这个……”桐儿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姜梨，姜梨对他点了点头，桐儿才像是得了勇气，把嘴里的话说出口，她道：“姑娘，老爷要把你嫁给殷公子了！”

殷之黎送的则是一本书，看着平平无奇，姜梨翻开来看，是前朝大儒留下来的手抄孤本，有价无市。这本书，却是比殷之情的礼物来得更贵。

即便桐儿说这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姜梨和白雪还是被她吓了一跳，白雪道：“你在说什么？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了。”

白雪依言打开，殷之情送的是一副宝石头面，一看便价值不菲，姜梨猜测也许是昭德将军从前得的先帝的赏赐里的东西，这样的头面，商铺里是买不到的，殷之情倒是很大手笔了。

“桐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别害怕，你告诉我，我来想主意。”姜梨安慰她道。

姜梨道：“打开吧。”

她的声音温和，从开头的震惊过后，立刻恢复了平静，像是被姜梨的从容所影响了似的，桐儿这才渐渐镇定下来。她道：“奴婢晚上本来是想要去厨房给姑娘端冷食的。那会儿天热，奴婢想从晚凤堂后面的屋子绕一绕，那里路近些，谁知道从窗户底下走的时候，恰好听到老夫人和老爷正在说话。”

白雪把今日殷家兄妹送的两个匣子抱了过来，问姜梨道：“姑娘，这是平阳县主和郡王世子送的东西，要不要打开？”

桐儿和府里的小丫鬟不同，府里的丫鬟深知规矩，平日里也循规蹈矩地办事。桐儿却和姜梨在青城山呆了八年，心思跳脱得很，加之姜梨平日里又惯着她，桐儿便经常做抄近路这回事。

姜梨回到了芳菲苑。

“奴婢听到老爷对老夫人说……殷将军这回打了胜仗，陛下必然要论功行赏，陛下论功行赏的时候，就请求陛下赐一道圣旨，给姑娘和郡王世子赐婚。”

这一回，姜老夫人总算是没让姜梨送走这对兄妹后到晚凤堂说话，可能也晓得对于姜梨的劝导，姜梨根本听不下去，索性也就不叫了。

姜梨和白雪都是一愣，以战功换一门亲事？这或许对别人家的小姐来说，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显得自己金贵，得夫家看重。然而听在姜梨眼中，炎炎夏日，如同一桶凉水兜头盖脸浇下来，让她从头到脚都冷成冰块。

她勉强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一直等到晚上，殷之黎兄妹从姜家离开。

殷湛还真是一条活路都不给人留，如果是洪孝帝赐婚，这门亲事就再无转圜余地。就如当年飞扬跋扈的永宁公主，还不是圣旨一下，只能乖乖嫁入李家？

难道殷家那边已经有了其他的主意，即刻就要开始筹谋了？但现在才堪堪见过几次，不会这么快吧。说起来今日就是姜二小姐十六岁的生辰，十六岁的生辰过后，燕京城的贵女们，大多都是在这个年纪嫁人的。姜梨到现在连亲事都没定，已经算是很晚了。

殷家不惜牺牲战功也要让自己嫁入门，看来是非要和姜家做个亲家不可了。

这是为何？

桐儿道：“奴婢听老夫人的意思，还像是很高兴似的。说姑娘嫁入殷家也是有福了，日后高枕无忧，不必操心什么。唯一担心的就是殷家会不会日后回云中去。但是殷将军这回降灭成王有功，皇上应当不会再让他回西北了。而且和咱们府上做了亲家，老爷和二老爷也会劝着皇上，想办法让殷家留下来的。”

但是今日，姜梨能感觉到，他的态度比前面几次明显了些，他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往前打垮了一步。

姜梨忍不住冷笑：“殷家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对姜梨好，但好也不过分，就像对朋友一般，维持在一个很舒服的距离里。因此姜梨才愿意和他说话。而且从他的下棋来看，殷之黎是一个聪明的人，前几次姜梨明里暗里地表示出了对这桩亲事的抗拒，想来殷之黎是看到了。如果殷之黎是个骄傲的人，应该不会继续靠近。

桐儿被姜梨的脸色吓了一跳，她的姑娘，自来都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便是生气，也是不露痕迹，不像现在，分明是被气得狠了，整个脸色都沉下来，看着教人害怕。

他含笑说话，性情温柔，专注地看着姜梨的目光，带着暖意，十分澄澈似的。姜梨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只好别过了头，她沉默着没有接殷之黎的话，因为也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接话。但心里却倏尔紧张起来，殷之黎和她不多的几次见面中，每一次都是恪守礼仪，虽然姜梨晓得殷家和姜家都表示看好这门亲事，但殷之黎本身，一直看不出来他的态度。

但听到的话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桐儿继续道：“老爷还说，如今姑娘已经过了十六岁生辰，陛下赐婚下去，今年冬日就可以完婚的。奴婢还想再听一些，那边就有人的脚步声过来了，只好逃走了。奴婢想着回来告诉您这件事，倒是忘了去小厨房端冷食。”

“应当不会。”殷之黎道：“因为姜二小姐是我和之情的朋友。”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在乎一碗冷食。白雪扯了一下桐儿的袖子，桐儿却是满面担忧地盯着姜梨。

姜梨好笑地看着他：“殷公子实在客气了，这样旁人会指责的吧。”

两个丫鬟都看得出来，姜梨分明属意的是肃国公，这姜家怎么能乱点鸳鸯谱，让姜梨和殷公子成亲。白雪想了想，道：“姑娘要不要去找老爷，说个明白。既然姑娘认为殷家不妥，说出理由，老爷毕竟是您的父亲，只要姑娘说得有理，也会听进去的。”

不晓得殷之黎是根本没听懂，还是听懂了却装作没听懂，殷之黎笑了笑，道：“姜二小姐喜欢就好。日后姜二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找我或是之情，能帮忙的，我们都不会推辞。”

“和他说话没什么用，”姜梨道：“父亲也要为姜家着想，况且殷家来者不善，手段还高明，我就算与父亲说了，他也不会信。”

她也是在提醒殷之黎。

“那……要去找国公爷帮忙吗？”桐儿小心翼翼地问。

“这把扇子很好，用起来也很舒服，还要多谢县主。”姜梨回答。她说了“县主”，不管这把扇子究竟是不是殷之黎挑选的，但是以殷之情的名义相送，姜梨用起来就没有任何负担，也不会有什么名声上的不对。

白雪看了桐儿一眼，桐儿无辜地回望她。在桐儿心中，自家姑娘要是有什么麻烦，都是可以去国公府解决的。实在不行，让肃国公去和殷家商量啊，肃国公那么能耐，想来可以让殷家人不战而退的。

“姜二小姐已经在用这把扇子了？”殷之黎笑道，“我还以为姜二小姐不会用。”

姜梨的手抵在桌上，忍不住紧握成拳。殷家的动作很快，而且还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方法，让她找不到一个可以拒绝的机会。因为女儿家的亲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殷家掌握了主动权，姜梨就处在一个非常被动的位置。

殷之黎大约也晓得姜家的情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上有些红，正想岔开话头，冷不防看见姜梨手里的扇子。那把扇子还是殷之情送给姜梨的，因着近来天热，姜梨也就用了起来。扇子的扇柄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而且扇起的风也带着凉意，用着舒服。

难怪了，难怪今日殷之黎对她的态度不一样，可见殷之黎已经提前知道，在庆功宴上，殷湛会向洪孝帝讨一个赐婚。他们把自己当做瓮中之鳖，只等着任人宰割。一瞬间，姜梨心中的戾气暴涨，死过一次后，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控制，逆来顺受的感觉。

姜梨但笑不语，如果说是薛芳菲，自然有个感情深厚的弟弟，并且愿意为了彼此付出性命。如果说是姜梨，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是没有了。只有姜幼瑶姜玉娥这些姐妹，却处处都是心机，恨不得要自己的命，哪里称得上是感情深厚。

想要她，她偏偏不让！

殷之黎笑了笑，道：“姜二小姐也有姐妹兄弟。”

既然明着不能拒绝，暗中她有的是办法。姜家这出戏，她也是本本分分想好善始善终，但却不想被人当做皮影，成为别人的掌中傀儡。这出戏她不看了，这局棋也不下了，她要跳出棋盘，至此也不当别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