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方云英心生不满,彭树德通风报信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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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友又吸了口烟,弹了弹烟灰,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又像是某种试探,“有人说,想法挺新,卖农机的搞批发市场。也有人说,听着有点悬,这农机又不是小商品,谁没事跑到批发市场去买拖拉机、播种机?感觉……有点劳民伤财的味道。”
“小友!”方云英立刻打断,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严肃和警觉,带着母亲和领导的双重身份特有的告诫意味,“不要随便议论县委、县政府的重大决策!李书记推动这个项目,是经过深入调研、科学论证、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的!你一个公安干警,首要任务是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听信那些不着调的议论,更不要参与传播!”
彭树德看着妻子那副一本正经、张口就是大道理的样子,心里那股刚被压下去的无名火又有点冒头,但碍于儿子在,没发作。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又解开勒得有点紧的领带,从门后挂钩上取下那件穿了多年的藏蓝色棉袄穿上,然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围裙,一边往身上系,一边往厨房方向走,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儿子听:
“你妈说的对,那是县委的决策。咱们执行就行。”他若有所思,在厨房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闲聊般的口吻问道:“对了,小友,你听说了没?西街这次闹事 ,你参与没有处理没有,阵仗还不小啊。”
“知道。”彭小友拉长了尾音,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在背后挑事嘛。孟局长说了,这次我们经侦大队立功的时候到了。李书记这是要下力气,把全县国企的家底好好捋一捋了,估计不少涉及到经济犯罪。爸,我们都听说了啊,市审计局要来人,到不到你们厂?”
“嗯,例行检查吧。上面重视,下面就得配合。”彭树德语气轻松,但话里似乎藏着点什么,“不过,我听说棉纺厂那边,麻烦可能有点大。马广德这次,怕是不好过关。”
方云英皱着眉头,似乎不愿意让自己儿子讨论这些事情,刚要开口。
彭小友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暖水瓶,给方云英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棉纺厂是得好好查查。”彭小友放下暖水壶,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来的内容却让彭树德心里微微一紧,“西街村那帮人堵侯市长车的事,局里基本也摸清楚了。背后撺掇的,就是西街那个村支书,苗树根。”
彭树德系围裙的手停了一下,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哼了一声:“苗树根?那小子,城关镇一霸,苗国中老书记的本家侄子,在苗家也算是个能咬人的。我早就猜到跟他脱不了干系。”
“苗家在城关镇根基深,这个苗树根也算号人物。”彭小友的话听起来像是附和,又像是陈述一个事实,“不过,这次局里好像不急。孟局的意思是,再看看。”
“再看看?”彭树德转过身,靠在厨房门框上,有些不解,“人都抓了几十个,还看什么?”
彭小友抬起眼,看向父亲,目光平静无波,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彭树德后背莫名一凉:
“看谁出钱啊。三十七个人,一人五千,十八万五。谁着急忙慌把这笔罚款垫上,谁就跟这事脱不了干系。县里这是在钓鱼呢。你想,超生一个罚款多少?一千顶天了。这五千一个人,摆明了不是真要那点钱,是想看看,水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鱼,谁会急着跳出来咬钩。钱从哪里来,才是关键。”
“钓鱼……”彭树德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脸色变了一下。下午他悄悄塞给许红梅那五万块钱的情景,瞬间浮现在脑海。许红梅当时娇滴滴地缠着他要十万,说是打点关系、平息事端,他留了个心眼,只给了一半。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那五万块钱,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这钱……这钱给得是不是太冒失了?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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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再想下去,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呵,你们公安上的道道,是复杂。行了,你们娘俩聊着,我厂里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得去处理一下。小友,你陪你妈说说话,冰箱里有菜,你们看着弄点吃的。”说着,他手忙脚乱地解下刚系好的围裙,仿佛那围裙突然变得烫手。
方云英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怀疑和怒气:“这么晚了,厂里能有什么急事?饭都不吃了?又去找哪个‘急事’?!”
彭树德此刻心急如焚,只想赶紧脱身,去找许红梅问清楚,或者想办法把那五万块钱的事抹平,根本没心思再跟方云英纠缠。他没好气地挥挥手:“跟你说有急事就是有急事!厂里上千号人,机器设备、生产销售,哪样是能离得了人的?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坐办公室开开会就行了?”
“彭树德!你……”方云英气得胸口起伏。
“妈。”彭小友突然开口,打断了母亲即将爆发的怒火。他站起身,从彭树德手里接过那件皱巴巴的围裙,动作自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爸有工作就去忙。您想吃什么?炒蛋行吗?我刚跟我们局食堂大师傅学了点手艺,尝尝?”
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点难得缓和气氛的意味,让方云英满腹的怨愤和质疑,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儿子,又看看一脸不耐烦、急着出门的彭树德,最终她也是知道,留下他又有什么用?
方云英别过脸去,不再说话。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彭树德赶紧抓起沙发上的手包。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客厅里,只剩下方云英和彭小友母子二人。电视里还在播着无聊的广告,声音嘈杂。
彭小友默默系上围裙,走向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水流声、洗菜声,以及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
冲出家门的彭树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许红梅!那五万块钱,必须立刻处理干净!儿子的话劈醒了他。
自己是说对了,县委不是简单的罚款,这是要顺藤摸瓜,要查资金来源,要揪出背后的人!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被许红梅那女人央求几句,就拿出了五万块?这要是被查到……他不敢想下去,脚下步子迈得更快,几乎是小跑着冲下了昏暗的楼梯。
他边跑边掏出那个大哥大,手指有些发抖地按下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长音,快接啊!他在心里呐喊。
电话终于通了,传来许红梅那边略显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饭局上,有隐约的劝酒声和笑声。
“红梅!是我!”彭树德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你在哪儿?说话方便吗?”
“彭书记?”许红梅的声音带着一丝酒意,但还算清晰,“我在曹河宾馆呢,陪审计局的同志吃饭。怎么了领导?咋跟个缠骨头的狗样,昨天没喂饱你?”
“你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马上!”彭树德几乎是命令道,“有要紧事!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许红梅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也感到了不对劲:“我已经出来了。”
彭树德握着大哥大,站在家属院冰冷的夜风里,他抬头看了看自家那扇亮着灯,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的窗户,又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砖头”,心里又想着儿子透漏出的只言片语,经侦大队立功的时候到了,明显就是针对国有企业在布局。
许红梅正在陪马广德一起招待审计局的人。只是,马广德和许红梅两人没有坐在领导那一桌,而是坐在工作人员那一桌。
领导人那一桌,是县委和政府的几个领导陪着市审计局那位姓郑的副科长。
这太不正常了!一个县委书记,需要亲自出面陪一个副科级的审计干部吃饭吗?就算表示重视,通常由分管的副县长,或者顶多常务副县长出面,也就足够了。
这种超规格的接待,背后传递的信号再明显不过:县委对这次审计,不是一般重视,是极度重视!重视到一把手要亲自站台,亲自表态!这哪里是吃饭?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亮相”,是做给他马广德,做给所有心里有鬼的人看的!
县委的决心,就摆在这张饭桌上,用最直白的方式宣告出来——审计这把刀,县委握得很紧,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许红梅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寒冷的夜风让她打了个激灵,酒意也散了些。
“出事了!那笔钱!那五万块钱!”彭树德语速飞快,生怕晚一秒,自己的钱都会被给了苗树根。
“我刚得到确切消息,公安局这次罚款,根本就是个套!是李书记和吕连群设的局!就是我猜的那样,他们不是真要那点罚款,是要查谁出这笔钱!顺藤摸瓜,揪出背后指使的人!红梅,这钱现在就是个火药桶,谁碰谁炸!你赶紧想办法,把钱处理干净!绝对不能被查到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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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红梅握着冰凉的大哥大,电话那头彭树德还在急促地叮嘱,但她显然比彭树德淡定的多。
“红梅?红梅!你听到没有?!”彭树德在那边低吼。
“听……听到了。”许红梅似乎觉得又有了一次机会,“领导,看您吓得,多大个事,不就是五万块?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正陪李书记喝酒那,李书记非常海量,哪有你说的那么多心眼?”
彭树德道:“红梅,你别被这人外表给骗了,他下手很毒辣,顺着钱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们都是国企干部,一年的收入是算得出来的……”
许红梅淡然道:“彭书记啊,你把李书记看的太没见过市面了吧?我刚才看了,书记的衬衣,都是法国牌子,一件都要上百块!”
“你,你都看到书记衬衣了!”
许红梅笑了笑道:“彭书记啊,所以啊,你别激动嘛,钱的事,你放心就好了。我去批发市场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彭树德为难的道:“红梅啊,这开发市场还没建设,你现在去干什么?等建好了,我一定给你操作。”
许红梅笑着道:“彭书记,建设好了,还有什么意思?建设的过程之中才有意思嘛。你放心,我也是抱着为社会做点贡献的态度参与这件事的。”
彭树德有这个把握,机械公司是业主单位,选业主代表,是自己的权力,想必只要自己提出来,管国企的苗东方和管建设的孙浩宇,都会给面子。
彭树德道:“这些都不是事,我能干。”
许红梅捂着话筒笑道:“我就知道,咱们树德书记最能干。这边的事你放心,我一会就给老马说。老马知道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