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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最后两颗了。

诺诺坐在窗台边,定定望着喻瑶走时的方向,从小黑包里捧起一件他偷偷带来的小裙子,紧紧搂在怀中,汲取着喻瑶残留的一丝冷调清甜。

他把手机握得发出了轻微异响,想到瑶瑶的冷淡和避讳,终究还是没有打出去。

夜很深了,他眼眶泛起潮红,头垂低,侧枕在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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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瑶那天晚上没能等到诺诺跟她联系,攥着手机直到睡着,隔天清晨被韩凌易的电话吵醒,说起晚上散场太迟,他不小心忘了告诉诺诺要跟她联络。

喻瑶自然不会为了这件事跟韩凌易计较什么,她看了眼时间说:“诺诺现在还没醒,我八点前都不开工,他可以找我。”

诺诺敏感过度,睡觉从来不会关手机,调静音都不肯,现在哪怕她随便发个微信,他都能立即醒过来,再也别想睡。

喻瑶是按照导演惯例推断的时间,没想到导演今天一反常态,她挂了电话还没十分钟,就被紧急叫到片场,其他演员也都在,导演举着大喇叭严肃宣布:“有一段临时新增的情节,在计划之外,我们争取早点拍完,不影响大家除夕假期。”

作为主演,喻瑶的戏份自然最重,新增的部分也基本都落在她的身上。

原本算好的结束日转眼变了,她连回程的机票都已经买好,现在变故突如其来,她马上查看日历,按这个进度,别说提前,就算是除夕当天都有可能来不及。

喻瑶仔细看了新增的那段情节,也算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毛病,她作为演员,不可能临阵脱逃。

“加快进度吧,”喻瑶蹙眉说,“我必须回去过年。”

导演低头清了清嗓子,神色多少有些闪躲,也没把话说死:“尽量,尽量啊。”

加剧情并不是导演本意,他从筹备开始,就对外公布这部电影是他独立创作剧本,独立拍摄的,实则中间几个单元都有韩凌易这个金牌编剧的帮忙,只是没对外公开。

今早他突然接到韩凌易的电话,对方建议他增加一段情节,把拍摄时间拖到除夕之后再让喻瑶返回,这种要求不算过分,也无伤大雅,他虽然知道韩凌易目的不单纯,但为了电影的内幕不被捅出去,还是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留住喻瑶在云南过年而已,有什么难的。

喻瑶一句也没抱怨,立刻去看机票,春节期间售票火爆,好时段的航班早就卖空,除夕当天只剩下最晚一班还有位置,她没犹豫,果断改签过去。

不管几点,她都要接诺诺回家,答应好的。

导演以为喻瑶心情会受影响,怎么也要低潮一两天,没想到她反而状态绝佳,积极专注,人也完全入了戏,一夜过去,昨天因为不了解感情而显得生硬的表现,仿佛突飞猛进到换了个人。

镜头里的采茶女纯美干净,热烈浓情,全剧组几十号人亲眼看着,每拍完一场,都有人忍不住给喻瑶鼓掌。

之前剧组多多少少还因为喻瑶的那些传闻黑料有些微词,这下可好,不管年纪大小,全都一口一个“瑶瑶姐”叫得亲热崇拜。

这么多人盯着,导演连想多喊几遍重拍都拉不下脸。

喻瑶推进度实在太快,远超出导演的预料,他难以理解问:“喻瑶,你用得着这么拼?从说加剧情开始,快三天了,加一块儿你就睡六七个小时,疯了吧。”

“其实不睡也行,”喻瑶挑了挑唇,“只不过……”

只不过家里有人在等她。

等她的那个,即将是她的恋人。

她不想时隔这么久见面的时候,给恋人看到一个状态不好的自己。

休息的短暂空档,喻瑶站在无人处反复调整嗓音,直到听不出丝毫疲态,才准备给诺诺发语音。

上次说好的八点前联系,结果因为被抓到片场,没能接到诺诺电话,当天收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六点就要开拍,她又一次无法回复,只能靠韩凌易转达。

再忍下去就疯了。

喻瑶已经按住语音,又放弃,干脆拨了电话,那边一声都没响完就接通,听筒贴在喻瑶耳朵上,一瞬间被诺诺急促的呼吸声填满。

她几乎能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热烫,相隔几千公里,也如有实质般让她紧张和热切。

喻瑶控制着语调。

稳住,还没真正突破,窗户纸还在,别慌了神。

她想说两句哄他的话,那边却忍耐不住了,低哑哀切地叫了声“瑶瑶”,之后像是难耐地哽住,持续半晌都说不出其他的。

喻瑶忽然冲动得热血上头,想直接给他交代,她喉咙也在酸胀,努力发音:“诺诺,你的信我收到了……”

“瑶瑶姐!瑶瑶姐在哪呢?过来开拍了!”全组都知道她急着回家,纷纷举着大喇叭吼,“休息时间到了,你还想不想回家!”

整个片场都是刺耳的嗡嗡声,喻瑶被打断,合了下眼睛。

几秒后她重新睁开,压住混乱的心跳:“我除夕回去,到时候有话跟你说,等我。”

后天就是除夕了。

她不眠不休,也要在两天内把戏份拍完。

导演对她束手无策,他当然可以找其他理由拖延,但潜意识里莫名就觉得,以喻瑶的心性,她真正决定要做的事,根本拦不住。

拼到这种程度再逼她,她怕是会动怒撂挑子,转身就走。

他偏就不想拦着了,反正按韩凌易的要求加足了情节,是喻瑶自己太争气,拍得快,他能有什么办法。

喻瑶的机票是除夕晚上八点,五个小时的航程,落地是凌晨了,这已经是她能买到的最好航班。

但唯恐有意外的变故飞不走,喻瑶事先没告诉任何人。

八点的飞机,最迟六点也要去机场,除夕当天下午五点,她才按质按量地完成所有分内任务,争分夺秒赶到机场。

这个时间,各家的年夜饭早就开席,而她孤身一人,正用尽全力,奔向另一个孤伶的影子。

广播在提示登机,确定航班不会有变化了,喻瑶才准备告诉诺诺,她还未拨出,韩凌易的电话就先一步打进来。

“凌易哥,我现在——”

“瑶瑶,不急,我有件事其实藏了很久……今天想问问你。”

七点多,天黑了,韩凌易单手插兜站在艺术中心的大片玻璃墙前,盯着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

今年是冷冬,而除夕夜,如半个月前天气预报的一样,是入冬以来最冷,雪最大的一天,才下了几个小时,路面就已经厚厚一层。

艺术中心里除了他,只剩下诺诺。

说什么很多学生留下过年,很热闹,都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他不想让喻瑶回来,等待着这个最寒冷的夜晚,不给诺诺吃足够的东西,让他体力撑不住,一次次错开他跟喻瑶的情感联系,把他困在孤岛上,本就是早就预计好的,要在今夜让他走失。

一个傻子而已,不该存在于喻瑶身边的人。

他甚至不需要多费力气,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就能把多余的障碍抹杀掉。

艺术中心位置偏僻,除夕夜周边几里都没有营业的商铺,到处关门谢客,哪个心智缺失的傻子能在这么极寒的风雪里,在迷路冻死前找到一个栖身之所?

没有的。

只是他还有良知,即使诺诺泼了他一身冷菜,他也想在做之前,问问喻瑶的感情,如果她肯接受他的暗恋,或许他就于心不忍了。

“你说。”

韩凌易注视着乱飞的雪片,像是随口闲谈:“瑶瑶,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有没有过兄妹之外的情感?”

喻瑶愣住,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果断说:“没有,我只把你当哥,最值得我信任和亲近的凌易哥。”

韩凌易低头笑了,镜框在灯下反着光:“但如果我说,我从认识你的那天起,一直在暗恋你,直到今天也没改变过,你会给我一点点的可能性么?”

“不会,”喻瑶的回答没有任何停顿,连犹豫也没给他半分,“我要是早发现,就不会总去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动心的人,除了他,别人对我来说不可能。”

韩凌易拧着眉,缓缓呼出一口气,眼底的温度落至冰点:“……诺诺?”

喻瑶没有避讳,很轻地“嗯”了声:“让你困扰了,不好意思,我的戏份已经拍完,现在就上飞机,落地以后马上接他走,凌易哥,谢谢你的照顾,很抱歉。”

韩凌易摇了摇头:“瑶瑶,你的选择真是……太傻了。”

太傻了,怎么能鬼迷心窍,忽略那么多门当户对,暗恋至深,最后选了一个心智不全的病人。

以后她要怎么生活,照顾病人一辈子吗?他恋慕了十几年的那束光明,今晚就要跳进深渊。

她上了飞机,时间紧迫,只有短短几个小时。

他不救她怎么行。

韩凌易挂了电话,脸上摆起一副悲悯,回身走向厨房。

空荡的偌大艺术中心里,除了他在的地方,只有厨房还亮着灯,锅中冒着汩汩热气,诺诺挺拔站在烟雾里,犹如对待什么易碎品般,在给喻瑶煮他亲手包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