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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刚过没几天,苏起两姐弟跑去康提家玩,苏落拎着礼物,喜庆地唤:“提提阿姨新年好!”

康提笑道:“我真是一看到你们两姐弟就高兴,怎么都生得那么好看呢?”

苏落换着鞋,道:“那您每天见到水哥,不就更高兴了?”

康提说:“他要不开口说话还行。”

苏起两姐弟哈哈大笑,梁水懒散地歪在沙发上不搭理。

苏起第一次来梁水新家,一栋漂亮的欧式别墅,装修雅致复古,美式风格的沙发茶几和田园画,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对着外头的草坪,一道罗马栏杆的白色楼梯蜿蜒上二楼,吊灯从高高的天顶上垂下来。

苏起仰着脖子望:“提提阿姨,你品位太高了吧。”

康提笑:“什么品位不品位的,都是我瞎弄的。”

苏起特捧场:“真的,提提阿姨你可以当设计师了。”

“啧啧啧。”梁水瘫在沙发上吃橘子,眼神半死不活,瞟她一眼,“我要听不下去了。”

“那你把耳朵堵上。”苏起走过去拍他的腿,“让开!”

梁水不让:“这么多位置,你挤我干什么?”

“他们四个还没来呢。”苏起说。

梁水收了长腿,问:“路子深也来?”

苏起微瞪眼:“你说什么?”

梁水:“路子深。”

“我要告诉子深哥哥你叫他路子深。”苏起呵呵,“翅膀硬了,没大没小。”

梁水丢了片橘瓣进嘴:“你有大小,天天水砸水砸地叫了二十年,也没见你叫一声梁水哥哥啊。”

苏落在一旁笑。

苏起:“你就比我大十天你好意思说?”

梁水慢慢悠悠:“大十天不是大,是小?”

苏起哑口无言,最终:“我是你学姐。”

梁水拿眼角看她:“我以后不叫了。”

“为什么?”

“你叫我哥哥。公平交换。”

“这什么道理?”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苏落打岔:“水哥,姐姐,你们不觉得自己很幼稚么?你们好像二十岁了吧?”

上月刚过了二十岁生日的男孩女孩齐齐扭头。

梁水:“你高三了吧,寒假补习什么时候开课?后天?”

苏起:“上次期末考多少,能上211吗?”

苏落:“……”

“啊,他们到了。我去开门。”苏落一溜烟逃去开门,李枫然路子灏路子深还有林声都来了,拎着礼物跟康提道贺。

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路子深过来看一看沙发上的红毛衣梁水和红外套苏起,说:“你们俩像两个红包。”

苏起说:“他学的我。”

梁水:“放屁!”

路子深随手拿了个砂糖橘,剥了递给林声;林声接过就塞嘴里吃,边找遥控器:“你们怎么在看喜羊羊和灰太狼?”

梁水苏起对视一眼,低头一看,遥控器卡在他的脚和她大腿间,估计是瞎按的。

苏起把遥控器递给林声,说:“看五台吧,今天有速滑。”

林声摁了五台。

屏幕切换到直播的温哥华冬奥赛场,正在进行短道速滑女子500米决赛。

路子灏说:“没有中国队?”

李枫然说:“这是b组决赛。”看梁水,“你觉得谁会赢?”

“王濛。”梁水伸了个懒腰,说,“上届都灵她就拿了500米冠军,感觉会蝉联。她……你们过会儿看了就知道了,根本没对手。她就是来散步的。”

b组决赛结束,轮到a组。王濛和另外三个选手一起站到起跑线处,客厅安静下去,伙伴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

枪响了。

电视机上,王濛迅速起跑抢道,占据第一的位置。苏起正要激动,见王濛似乎没怎么发力就轻轻松松把第二名甩开了一大截。

林声道:“这赢定了啊!”

可不赢定了。她保持着领先优势,背手滑着,看着竟有些闲庭信步的模样,她一路滑到最后一圈,冲刺阶段居然减速挥了下拳头,才过了线。

43秒048!

梁水笑起来:“我靠!”

路子深:“这比赛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

毫无悬念。

夺冠的王濛跑到场边给教练李琰行了跪拜大礼。

苏起不经意瞥梁水,想看出点儿什么,但他跟普通观众一样,享受着本国运动员获胜的喜悦。除此之外,脸上没有其他情绪。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看:“怎么?”

苏起立刻摇头:“没什么。”

电视屏幕上,王濛披着五星国旗满场跑。

李枫然问:“男子呢?”

梁水说:“不太行,不知道拿男子冠军会是什么时候?大杨扬第一次拿女子冠军是2002年。都8年了。”

苏起笑:“没事。或许等下一个8年,中国就有第一个男子速滑冠军了!”

梁水一笑,说:“那我会很开心。”

苏起望着他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何,心竟莫名有了丝难过。

“水砸,过来拿橙子!”康提在厨房里唤,梁水坐在沙发最里头,正要放下脚,外头的李枫然起了身,“我去吧。”

李枫然走进厨房,康提正在切橙子,见是他,笑了下:“枫然啊,等一会儿啊。梁水那孩子,在家里懒得跟没骨头似的。”

李枫然说:“我刚好坐在外头。”

砧板旁放着十几个小小的薄皮橙子,叫冰糖橙。南江巷的孩子们每年过年,记忆最深的水果味便是那清清凉凉又甜蜜蜜的冰糖橙味道。

李枫然后来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各种橙子,都不如冰糖橙好吃。甚至这几年兴起的砂糖橘也不如,只不过好剥些罢了。

他说:“美国的橙子特别大,也很甜,但不是这种甜。”

大概,是冬天气息的甜吧。

橙子切开,芳香四溢,酸酸甜甜的气味。

康提笑:“就是不好剥皮。”

但小时候,孩子们没事干会认真费上半天的劲儿剥掉又薄又紧的橙子皮,捧着红红的橙子肉,宝贝似的咬一口。李枫然想起,好像那个时候,梁水就经常给苏起剥橙子皮,剥得指甲红一块黄一块的,一边剥一边嫌弃:“你怎么这么能吃?你能不能吃慢点儿?”苏起就眼巴巴看着他,小小的嘴巴上一圈橘子黄,讨好地说:“水砸,再给我剥一个呗。我剥不动。”还揉揉梁水充血的手指头,给他呼呼。

还想着,康提问:“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习惯吗?”

李枫然点头:“习惯的。”

康提又问:“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李枫然一愣。

“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李枫然笑了笑。

“二十岁了,可以谈谈恋爱了。”康提说,“做事业让人有成就感,但其实恋爱也一样,是另一种不同的滋味。年纪轻轻,要记得尝试下,别浪费时光。”

李枫然听出这是她的肺腑之言,问:“提提阿姨,你说话好像有什么遗憾的样子。”

康提笑起来:“我活大半辈子,什么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没什么遗憾的。就是……年纪大了,见到年轻人就爱唠叨。”

李枫然抿唇笑笑:“你已经是南江巷最不唠叨的妈妈了。”

康提将切好的一个橙子放进盘子里,又拿了一个,回头看他一眼,说:“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了。李医生年轻的时候,我们刚搬进南江巷那会儿,也就二十岁,那时候,他就是你现在这模样。”康提叹,“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李枫然怔了怔,低声:“我不想像他那样。”

话说出口,心忽然一沉,他似乎已经长成父亲那样了。

康提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切橙子的刀停了,说:“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且太忙了,就很少管你,也有些忽略冯老师。做医生的,没办法。你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爸特别高兴,激动得进门摔了一跤,手都脱臼了呢。那时他一抱你就哭,给他打击得……他就穿你妈妈的衣服,戴个假发去抱你,声声爸爸都笑死了。”

李枫然不言,见她切好最后一个橙子,端上盘子去客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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