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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茴看着裴徊光喝了一杯酒, 她犹豫了一下,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点。

裴徊光掀掀眼皮, 诧异地瞥着她。

沈茴以前只喝过各种甜酒、花酒, 当糖水喝的。这种烈酒,她每每闻了味道就觉得不喜。

她没敢倒太多, 只倒了一点点, 试探着喝了一小口。烈酒的辛辣刺激得她整张巴掌大的小脸拧巴起来。

裴徊光笑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路边茶水摊的酒, 自然不是什么好酒。

沈茴花了好些时候,才让口中的辛辣稍微淡去一点。与此同时,她身体里生出另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

酒能暖身,果真不假。

她自小惧寒,忽然升起的热意,倒是让她觉得有些舒服。

沈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握着酒杯,碰了碰裴徊光手里的杯子,才喝。

“怎么想着喝酒?”裴徊光望着她。

沈茴硬着头皮将第二口粗酒咽下去, 缓一缓,才说:“就忽然想试试。”

人生一世, 若总按照条条框框行事,永远规规矩矩, 何况不是一种枯燥。她之前因为身体不好很多事情做不得,也同样是因为养在深闺习惯了规矩, 一旦有了机会,她也想自己的人生里可以有一次又一次, 或小或大的破例。

一对身穿红衣的小夫妻路过, 在茶水摊坐下喝喝茶再赶路。小地方的人基本都认识, 旁边那桌的人前一刻还在气愤地谈论今上,见了他们两个立刻笑哈哈地打趣。

“呦,陪媳妇儿回门呐?”

“三竹,你瞧你,紧挨着你媳妇坐。眼珠子掉你媳妇身上了。酸牙哩!”

“去去去,俺八抬大轿娶回去的媳妇就是喜欢怎么着!”叫三竹的小伙子直接搂着媳妇的腰,一点不避讳人。当真是把对自己媳妇儿的喜欢,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倒是他媳妇儿抹不开脸,羞答答地低着头,将他推了推。

打趣的几个人笑了几声,知道新娘子脸皮薄,也不再打趣,转而说起寻常的家常。

沈茴收回视线,手指捏着酒杯,慢悠悠地转着。酒杯里还剩的那一丁点酒水轻轻晃着。

裴徊光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不是说他会将她藏着掖着,沈茴知道他其实根本不避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顾虑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公之于世的不是他,是她。

而是,裴徊光从来不会用那样满是爱意的眼睛望着她,也不会亲昵地搂抱她。他永远衣衫齐整腰背挺直,甚至眉目清朗。

怎么说呢……

以前两人亲密时,很多细节都被沈茴忽略了。可是上次在香蜜楼中,她吃了鸨娘的药,意识格外清晰。在泽泽水声中,她将烧红的脸埋在他胸膛意乱情迷时,无意间撞见他的眼睛。

他的漆眸比往日温柔些。

却,仍旧一片清明。

沈茴心事重重地端起酒杯,手腕却被裴徊光握住。他说:“想尝试喝酒,到镇上酒楼去再喝。这酒太劣。”

“好。”沈茴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乖乖地对他笑。

今日是三月十三,沈茴知道他们必然要待到过了十五,最早十六才会继续启程。

·

东厂。

王来低着头,正在给裴徊光写信,禀事。

铸王和锟王刚对裴徊光有了杀心时,裴徊光就知晓了。裴徊光顺水推舟,等着这兄弟俩联手派江湖上的杀手对裴徊光动手。

当然,刺杀必定会失败。失败的刺杀会让锟王和铸王乱了手脚。裴徊光越是不做反应,他们两个越是会胡思乱想,时间一长,更是稳不住。这个时候,是最好的趁机而入的机会。裴徊光趁这时刻,派人轻而易举地挑拨。

皇帝染上花柳病的事情传开,铸王和锟王难免会想这正是夺位的好机会。

“陛下没多久就要死了,天下不可一日无君。”

“皇上只有一个皇子,偏偏不得宠爱。如今更是年仅四岁,成不了气候。”

“那裴徊光纵使有天大的本事,既非皇室,又是阉人,注定不能称帝。玥王是个病秧子,眼下最大的竞争对手……”

王来放下笔,吹了吹信上的墨迹,待墨迹干了,将信卷起放进信筒,绑在鸽子腿上,将鸽子放飞。

在王来写下这封信之前,铸王和锟王已经派了人,几乎是同时对对方下手。

裴徊光不动声色地给了两位王爷一点便利,让他们寻到的江湖高手的确身手了得,从不失手。

他们既然那么想取对方的性命,裴徊光这样心善当然要如他们的愿啊。

伏鸦走进来,看着鸽子飞远,才开始拍马屁:“掌印远在南边,就把这边的事情办妥。当真是料事如神、兵不血刃啊!挑拨了两位王爷的关系,就算失败了也省去不少麻烦!借助两位王爷的手,机智!机智!”

王来觉得副督主这马屁拍的不对。

干爹是怕麻烦的人?不,干爹有时候在杀人这件事情上是十分热情的。干爹想要杀的人,从来不怕麻烦,更不屑于借别人的手。

掌印的目的,恐怕正是让两位王爷兄弟之间自相残杀。而他,高高在上品味着这种手足间的自相残杀。

“这里的事情办完,我明日要启程去关凌。”王来说。

伏鸦点点头。他视线落在王来的左手,轻咳一声,说:“王来,别怪我。”

王来笑笑,说:“副督主说笑了。本来就是我没有把事情给办好,您已经法外开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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