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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默默跟了上去,也没有跟得很近,离了有五六步的距离。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江厌辞和月皊一前一后的身影。本就是话题人物惹人注目,两个人的脸色又都不太好,一个脸色铁青似盛怒中,一个低着头闷闷不乐,不可能不勾起旁人的好奇之心,纷纷将目光落过来。又不敢让打探的目光太明目张胆,免得惹得洛北郡王不愉,只好时不时偷偷瞟一眼。

江厌辞对各种打量的目光熟视无睹,冷着脸大步往前走。登上不知道什么小破桥,又气势汹汹地走下去。不大的小桥,为美观修在街道之上。江厌辞从小桥上的木阶跨下去,靴子踩到桥下的砖面,溅起几许积雨。

江厌辞的脚步忽然停下来。

她曾经因为雪泥弄脏了鞋子而掉眼泪的画面忽地闯进了江厌辞的视线里。江厌辞咬着后牙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后,他转过身去,望向刚走到小桥高处的月皊。

一直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兴奋起来。洛北郡王冷了脸一路,这是终于要发火了?瞧热闹的雀跃心思盘在路人的心头,压着好奇心偷偷地瞧。

月皊低着头,情绪低落地往前走,并没有发现江厌辞已经停下来。当她走到桥上木阶还有三四阶才能走到下面的砖路时,才注意到江厌辞正冷脸望着她。

月皊脚步不由停下来,茫然地望着他,视线又越过江厌辞,轻轻扫过后面看热闹的人群。

月皊心里咯噔一声,只剩下一个想法了。并且当江厌辞朝她走过来一大步的时候,她声音小小地把自己的想法用央求的调子嗡声说出来:“别打人……”

她听见江厌辞沉沉冷笑了一声。

紧接着,月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看着江厌辞握住了她的小臂转过身去,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江厌辞的背上。

月皊隐约听见不知道哪里的看热闹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又隐约听见江厌辞近在耳畔的声音。

他说——“回去再揍你。”

月皊眨眨眼,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来,望着江厌辞。她不明白江厌辞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背着她走。她想从他的背上下去自己走路,可江厌辞此时脸色,恐怕不会允。

许久,月皊抿了抿唇,在江厌辞的背上小幅度地挪了挪,稍微调整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又将手臂勾在他的胸前。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江厌辞的颈侧,她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给那些围观的人看。可她不知道她香软的气息拂在江厌辞的颈侧,让江厌辞有点痒。

江厌辞咬牙。颈侧的酥痒,让他更想揍她了。

那边江月慢早就知道月皊跟着江厌辞走了。当月皊去见李淙时,江月慢不放心,派人在远处盯着。后来瞧见江厌辞,侍女赶回马车禀告了江月慢。江月慢在车厢中躲过雨,便令车夫往回走。让她估摸不错,今日家里恐怕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她得提前赶回去才行。

月皊担心江月慢会在原地等着她,倒是多余的挂心了。

走出了热闹的九环街,路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月皊终于小声说:“三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江厌辞没理她。

月皊一双细眉再次拧巴了起来。这里距离洛北郡王府可不算近,江厌辞难道要一直将她背回去吗?

是的,江厌辞一路冷着脸将月皊背了回去。

遇到的行人无人不诧异多看一眼,在江厌辞和月皊经过之后,又小声地窃窃私语。

“你这样举动很不好……”月皊红着眼睛,小声地劝。

这样真的很不好。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们要怎么议论三郎呢?既然决定了做兄妹,哪有这样的兄妹呢?

余下的路,月皊又劝过几次,求过几次,可是江厌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冷着脸将她背回了江府。进了府门,府里的小厮瞧着两人神情,悄悄给身边的人打眼色,让人快速去通知华阳公主。

“都到了,还不放我下来吗?”月皊有点生气地锤了锤江厌辞的肩。

江厌辞毫无反应,继续冷着脸将月皊直接背回了观岚斋。

观岚斋里,孙福正和吴嬷嬷对着账本,忽然见到江厌辞备着月皊回来,对视一眼,立刻迎上去。

到了方厅,江厌辞终于把月皊放了下来。他直接将月皊放在了宽大支摘窗下的软塌上。

他的动作不算温柔,说是将月皊放在软塌上并不准确,确切地说,是将人扔到了软塌上。

月皊手肘撑着身侧的软塌坐直身子,蹙眉望向江厌辞。她狠了狠心,坚定地说:“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郎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江厌辞转身,朝着白玉方屏走去。在这面白玉屏风下面,摆放着他那把当日归家时带着的骇人大刀。

他握住刀柄,将这柄重刀拿下来,拖着这柄重刀朝月皊走过去。粗重的刀刃划过漆色大理石地面,滑出一道深深的划痕,也划出一道刺耳尖锐的声响。

月皊呆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江厌辞一步步走近。她的视线慢慢下移,从江厌辞冰寒的脸色移到那柄重刀之上,凝在那柄比她的腰还要宽的刀刃上。

月皊喃喃开口:“我已经想清楚了,我……”

“你想死吗?”江厌辞冷声打断月皊的话。

月皊檀口微张,怔怔望着他,余下的话是什么已经忘记,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孙福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摆着一张笑脸说道:“三郎这是怎么了,快别这么吓唬……”

江厌辞转过脸来望向孙福,孙福后脊一寒,含在口中的话便吐不出来了。

江厌辞沉声吩咐:“去准备婚仪。”

吴嬷嬷将落在月皊身上的担忧目光移开了。她颇为意外地望向江厌辞,沉稳如她,也难掩眉眼间的震惊之色。

“啊?什、什么婚仪?”孙福懵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看向软塌上的月皊,有点明白过来了。他慌里慌张地开口:“哦哦哦……大喜大喜!但是,什么时候?”

“今天。”江厌辞沉声。

月皊刚从那把骇人重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陷进更大的一个震惊中。她愕然抬眸,不敢置信地望着江厌辞,娇唇轻颤着,却不能言。

江厌辞向来行事果决,他决定的事情立刻就要去做。他这一辈子,唯一一件不够果断的事情,就是让月皊这个笨蛋自己去瞎琢磨。

此时此刻,江厌辞顿悟了。

但凡在与月皊之间的事情上,他能够保持以往的行事风格,他的孩子如今已经可以隔着肚皮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