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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吓坏了,乱了套。这个劝拦,那个去找王妃。抱荷犹豫了一下,瞪了陈安之一眼,甩开枕絮阻拦的手,果真一路小跑去库房拿弓箭。

两个丫鬟拦在陈安之面前,小声哄着:“世子消消气,消消气……”

景娘子白着脸,去拽尤玉玑的袖子,压低声音:“夫人,咱们先走,先回家去。万事回来再说,都先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啊……”

她嘴上这样劝着,心里却暗道一声“坏了”,她太了解尤玉玑。若说人人都有逆鳞,千万别招惹尤玉玑的亲人。温柔和善如她,也是会恼的。

一时间,乱糟糟的。

陈安之看着这一幕,简直觉得荒唐至极。这些人在拦什么?拦着这个不讲规矩不守妇道的草原女子会弑夫吗?她敢吗?

“尤玉玑,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人,不是勾搭这个就是勾搭那个,让有妇之夫为你奔波,又勾着琪世子的魂儿。现在跑到我面前装什么三纲五常的大孝女!”陈安之推开阻拦的下人,往尤玉玑面前冲,“你以为我愿意娶你吗?这一切都怪你,是你自找的!圣上赐婚,我不敢违抗,不敢悔婚罢了!”

陈安之冲到尤玉玑面前,用手指着尤玉玑的脸,离得那样近,手指头几乎快要戳到尤玉玑的脸上。

尤玉玑看着他这张可恶的嘴脸,忽然冷静下来。

“圣上赐婚,你不敢违抗,不敢悔婚。”尤玉玑语速缓慢偏又坚定,“好,这旨我来抗,这婚我来悔。”

陈安之指指点点的动作忽然停下,他瞪圆了眼睛惊愕望着眼前的尤玉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他问。

尤玉玑心如静潭,她不想与陈安之说话,只是吩咐:“枕絮,请人去写和离书。”

枕絮愣愣地应了一声,却暂时没行动,求助似地望向景娘子。景娘子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再连连摇头。

陈安之懵了。

尤玉玑什么意思?请人写和离书?她是气糊涂了吗?别说这是圣上赐婚,即使平寻嫁娶也没有哪个女子敢和离。身为一个女人,主动和离?脸面还要不要?和离过的女人还想嫁人?嫁给街口巷尾要饭的乞丐吗?别说他与尤玉玑是圣上赐婚,是带着诸国融合意义的政治联姻!这场婚事如何和离?性命要还是不要?

他以为尤玉玑气糊涂了。可他定睛一看,尤玉玑面色从容,语气也平静,反倒衬得他更加气急败坏。

“你该不会是想欲擒故纵吧?”陈安之脱口而出,“还是装腔作势?”

尤玉玑一刻都不想再与他纠缠。她绕开冲到面前的陈安之,快步往外走。她从昨日就惦记着胡太医今日会给她母亲诊脉的事情。她必须早些赶回家去,在胡太医到了之前赶回去,嘉木年纪还小,她怕弟弟接待不周。

“弓箭拿来了!”抱荷气喘吁吁地从库房跑回来。

让抱荷去取弓箭,的确是尤玉玑刚刚说的气话。她不能真的杀了陈安之,不至于为了一时气恼,去承杀人的后果。

陈安之站在门口,望着尤玉玑往外走的背景,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看吧,就是虚张声势。装什么大孝女。”

听着陈安之的声音,尤玉玑耳边又响起他诅咒母亲的话。

经过抱荷身边,尤玉玑抓住弓箭,反身将长弓拉成满月,搭箭射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支利箭带着风声,带着满院子人的惊呼声,朝陈安之射去,射中他的头顶发带,绑扎的青丝瞬间落下来,一大缕头发断了,偏偏落地。

陈安之瞳仁睁大,小心翼翼伸手去摸自己的头还在不在。

“再对我母亲不敬,送你去我父亲面前让他做主!”尤玉玑摔了手中的箭,转身往外走。

抱荷觉得好生解气,开心地快要拍起手来。她瞪了陈安之一眼,小跑着去追尤玉玑。

他父亲?

陈安之反应过来了。她父亲不是死了吗?

尤玉玑乘坐马车离开晋南王府的时候,昙香映月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府中传开了。

方清怡很高兴。尤玉玑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要逞强,显然不是个聪明人。日后定然斗不过她!

翠玉和林莹莹聚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半天。

春杏不敢议论,还求着身边两个丫鬟不要惹是生非。

司阙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一侧,手中握着精致小巧的取暖手炉,一边看着百岁在一只碗中玩耍,一边听着流风禀告昙香映月里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惜了。”他忽然说。

流风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当然了,她也不敢多嘴去问。

百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它从桌面跳进碗里,再跳出来,进进出出跳来跳去,乐此不疲。

这个碗,是那一日司阙与尤玉玑共吃一碗粥的那个碗,最后被百岁钻进去吃肉泥。如今这个碗成了百岁专属的饭碗和玩具。

·

马车在尤家正门前停下,尤玉玑急急下了车,快步往家走。她越走越快,到最后小跑起来。

她责怪自己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耽误了归家的时间。

“姐!”尤嘉木小跑着迎上来。

“嘉木,胡太医来了没有?”尤玉玑急忙询问。

尤嘉木摇头:“还没来!”

尤玉玑这才松了口气。她停下脚步,仿佛紧绷的一根弦松散开,身上的疲惫感随之而来。她扶着抄手游廊的栏柱,慢慢靠着围栏坐下来。

尤嘉木盯着姐姐的脸色,问:“姐,你怎么啦?”

尤玉玑冲他温柔地笑着,摇头柔声:“姐姐只是担心回来迟了。”

她打量着面前的弟弟,说:“嘉木又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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