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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朱标和朱元璋回京还差五日的时候,京中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的是翻天覆地,感觉这大明的天和地都快翻了。

杨宪坐在茶馆里,对同僚侃侃而谈:“标儿说,百姓的舆论很好引导。”

“比如女性贞操这事,刚经历过乱世,就是官宦女子,为了逃命哪有不抛头露面的?”

“如果这时候突然严格要求女子贞操,女子和女子的家人就会惶恐,会疯了一样否认自己之前的事,迫害被推出来的人。这就是他们现在想对常将军,进而想对马皇后所做的事。”

“但如果这时候有很多人站出来,起领头作用,告诉她们和她们的家人,这世上大部分人都和她们一样,她们无需惧怕,让她们惧怕的才是敌人。那么她们就会选择一个能让她们过得更轻松的事支持。”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利益。”

杨宪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在秀英夫人和常元帅、常将军,以及所有推行井田制的人的努力下,国内大部分女子都已经分得了田地,特别是主公最先控制的地方,女子已经全部分田完毕。”

“标儿曾经讲过一个故事。有人问农人,为了给皇上修皇宫,让每户豪商都献出一千两银子,这事好不好。农人肯定会回答‘好’。但如果你问他,可不可以把他家里的牛献出来,他就要挥着锄头砸你了。”

“因为他真的有一头牛。”

杨宪想起朱标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故事,嘴角不由上弯。

“大部分男人甚至女人,对一个女将军是否受到公正对待并不在意。但如果把这个女将军和他们家中女眷分得的田绑在一起,他们就很在意了。一家人得到的田,都是一家人一起种,粮食是一家人一起吃。他们家里真的有女眷分得的田啊。”

杨宪放下茶杯,看向茶楼下。

勋贵家的夫人穿上了自己的诰命衣冠,举着抗议的旗帜,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勋贵家的夫人身后,是身穿女子科学院“校服”的女学生们;

女学生们身后,是普通官宦家的女眷;

之后看衣服,应该是地主士绅、豪商、普通百姓家的女眷……

杨宪脑海里冒出一个词,“阶级分明”。

这是主公和太子都不喜,但现阶段只能维持的东西。

但分明的阶级,现在走在同一个队伍中,哪怕有前后之分,她们也成为了一个整体。这是不是就是天书中所说的,牢不可破的阶级观念正在逐步崩塌?

“杨宪,你真可怕。希望你能走在正途上。”李善长目光矍铄。

杨宪笑道:“我这都是从标儿那里学的。只要标儿能当太子、当皇帝,我哪敢班门弄斧?”

李善长:“……”言下之意,若标儿不当太子、不当皇帝,你就要翻了天了吗?

你对主公的忠诚呢!

不过李善长也知道,如果标儿不当太子、不当皇帝,恐怕主公也凶多吉少了。

这天底下还有比主公更护着标儿的人吗?那可是在标儿一岁多的时候就让其当“家主”的奇葩(褒义词)。

“汉时便有太学生上书,现在换成女子上书,将来还会有谁?”匆匆赶回来的宋濂道,“我担心他们也会来这一手,引起混乱。”

“不会,标儿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已经提前立法。”杨宪好奇,“宋先生,你没看到过?”

宋濂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道:“我不主修律令……大明立律令太多了!”

刘基想了想从自己手中制定的法令,也不由点头:“确实太多了。许多法令和现在的大明都没关系。”

“现在不就有关系了?”“在家养病”的叶铮笑道,“这下他们可不能说什么不教而诛谓之虐了。”

刘基磨牙:“是啊。”

上次空印案,因为刘基没有当过有实权的大官,不知道这个“潜规则”,制定律令的时候没有涉及这一点,结果被人抓住漏洞,说“法无禁止就能做”。

刘基将其视作一生的耻辱。

季仁寿又老了许多,但精神一如既往的好。他怔怔看着楼下,想着朱标曾经说过的“致良知”,人人皆可成圣的话。

无论民族国家,无论男女老少,皆有成为圣人的潜质。圣人不看血脉不看传承,圣人就在百姓中。

现在这些人只是在争取自己的利益,其实离圣人很远很远。但季仁寿不知为何,就是想起了这一席话。

他想,自己的著作中又可以添一笔了。

所有大儒在老年的时候,就会开始著书立说,将自己的思想记录下来,留给后人,期盼后人能完善他的观点,将他的理想实现。

朱升看了表情激动的季仁寿一眼,知道季仁寿满脑子都是他的书。

当时为标儿记录言行的人,记载的标儿训斥孔希友的话中,就有类似“孔圣人看到你们以人不能超过圣人、师长为借口,一代不如一代,他会不会生气”之意。

朱升想,每一个在晚年著书立说流传后人的人,都会与这句话共情吧。

他们正聊着,楼下出现一阵骚乱。

几个老臣探头,客串过记载起居录史官的王袆惊讶道:“那个中途冲进队伍的人,是不是大公主?”

没探头的老臣也立刻从窗口探头。

朱元璋的大公主叫朱镜静,是孙贵妃的女儿。朱元璋和李善长透露过,等大公主再大一些,就招李善长的长子李琪为驸马。

李琪是李善长长子,也是李善长近四十岁才得到的“老来子”,和朱镜静岁数只相差五六岁。

现在李善长让李琪修身养性,等候尚主。

“大公主?我听闻孙贵妃因为不想让大公主出宫,特意派人关着她,她怎么出来的?”李善长对准儿媳非常关心,自然知道大公主的情况。

王袆从怀里摸出一个望远镜。

其他人都十分羡慕地看着他。这是王袆在云南立了军功后朱元璋送的,他们都没有。

“大公主一身戎装,裙摆还有破损,或许是翻墙逃出来的。”王袆道,“李公啊,你这儿媳妇不简单。”

李善长一瞬心梗,然后拍着胸口道:“没事,没事,我儿子脾气好,一定没问题。”

还好他儿子在众多姐姐的教导下,脾气很好!

王袆失笑:“她还带着一个小包袱,当场从小包袱里取出校服外套披上……准备充分啊。放心放心,百姓不知道她是公主,她很低调。”

李善长:“……嗯。老夫先进宫,孙贵妃可能需要请御医。”

李善长匆匆拱手离去,杨宪笑得前俯后仰。

老成持重的章溢叹气道:“你啊,这件事就是你闹出来的,你不怕孙贵妃记恨你?”

“不怕。”杨宪道。

章溢苦口婆心道:“就算你有太子护着,你也该收敛一些,别给太子惹麻烦。”

“我不会给太子惹麻烦。”杨宪道,“只要皇上还信任我,她不敢得罪我。至于孙家那群外戚,等皇后的儿子回宫,他们不蠢,就会尽可能低调。太子虽仁善,但其他皇子可不是好脾气。他们被隐瞒了这么多年,心里正窝着火。”

朱升想起朱标的四个弟弟,也觉得头疼:“希望没人会不长眼来挑衅标儿,标儿四个弟弟的脾气确实不太好。”

马皇后的五个儿子,除了长子朱标性格更贴近马皇后,其他四个人,哪怕是看似最安静的五皇子朱橚,骨子里都和皇上一个模子印出来。若惹了他们,这南京城可就不安稳了。

“谁来招惹标儿,被嫡皇子们折腾,是他们活该。”王袆收起望远镜,“现在第一步计策已经实现,是不是该做第二步了?”

众人理了理衣冠,轻声笑着颔首:“该第二步了。”

……

“你说,杨宪这家伙先挨个敲勋贵的门,让诰命们上街抗议;然后李善长和赶回京的徐达率领文武百官,去皇宫门前哭?”朱元璋傻眼,“我都不在京中,他们向谁哭?”

“就是做个样子给百姓看,顺便让报纸中能多写些东西,制造一种朝中良心未泯的大臣被压制,需要清君侧的假象。”朱标抖了抖报纸,翻了一面,“杨叔叔真厉害。爹,以后杨叔叔还是交给我管,我怕别人管不住他。”

“哦哦哦,当然。”朱元璋也继续看报纸,然后傻眼,“大公主翻过宫墙,上街加入游行,还公开身份,上台演讲?!”

朱标手中力气一大,差点把报纸撕成两半:“那个大公主是谁?厉害!”

朱元璋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虚,但他的语气就是有点心虚:“孙贵妃的女儿,和李善长的儿子定了婚约,很快就嫁出去!”

朱标瞥了朱元璋一眼,道:“嫁早了不好,女子早生孩子伤身体。”

朱元璋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你说了算。”

朱标好奇道:“她居然能从宫墙上翻出去?南京的宫墙这么矮吗?”

朱元璋道:“可能夸张了些,应该是偷偷溜出去。她就仗着宫里侍卫发现了她,也不敢抓她。”

朱标按压了一下太阳穴。虽然他做好了和庶弟庶妹们见面的准备,也没想到刚到长江口,庶妹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还好是惊喜。这样的妹妹,他不讨厌。

“叔叔们和先生们虽然因为没料到对方这么不要脸,被痛击了一下。现在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胜负局面立刻倒转。”朱标笑道,“其实想想也知道,他们是辅佐爹你当上皇帝的人,只要爹你给予他们足够的信任,他们怎么会输给那群败家之犬?”

败家之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知道拖宋元后腿,现在又来拖大明的后腿。

但败家之犬就是败家之犬,如果家中主人足够清醒,就算“它”们能拆家,给家里造成很大损失,也不会影响大局。

“可不能让那群老小子占尽了威风,标儿,我们怎么做?”朱元璋摩拳擦掌。

朱标道:“爹,这次你可要尽可能低调了,要高调的是我和常姐姐,你乖乖给我们当背景板吧。”

“哦。”朱元璋表情古怪。

自从朱标抱着常葳安慰了一番后,这家伙在别人面前也开始称呼常葳“常姐姐”了。

甭不要脸,不知道学的谁。

“唉,爹你要是不高兴,我下次找个机会让你威风威风。”朱标会错意,安抚自己幼稚的老爹,“下次你领着我和弟弟们一起去祭天祭祖,我们身穿皇子服饰在你身后,每人给你领一支仪仗队,我再给你编个军乐队敲锣打鼓吹号角,保准威风!”

朱元璋:“这倒也……”

朱标问道:“不需要?”

朱元璋想了想那个场面,热血沸腾:“需要!”

朱标笑道:“好,回去就给你准备。”

朱文正在一旁一边擦刀一边小声逼逼:“标儿哄孩子呢?”

李文忠低声跟着逼逼:“哄爹和哄孩子有什么区别?”

陈英想抽出刀鞘反手砸向这两个兄弟。怎么连李文忠嘴里也不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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